在歷史上,織田家實行檢地,是十余年后的事情。將貫高制改為石高制,看似只是修改了丈量土地的單位,但實際卻是藩主大名實行集權的手段,將一個勢力的附庸關系體現在具體數據當中,大大削弱了家臣建設獨立王國,自行其是的可能性。另外,搜查被土豪地侍隱瞞不報的土地,亦是檢地的內容之一。故而這份工作乃是極容易得罪人的活計。
尾張八郡,方圓不過百里,人口不到三十萬,但縱橫鄉間的國人、僧眾、商賈、海賊乃至一向宗等地方勢力卻有十余之數,都屬在檢地活動的受害者之列。這些諸勢力無不經營多年,雖然弱小,關系卻是錯綜復雜,要想完理清,幾無可能。但若不加以動手,卻又交不了差。
“真是棘手?。 ?
平手汎秀隨手將賬冊扔到桌上,支起身子,靠在身后的墻壁上。
這份得罪人的活計,卻不想落在了汎秀的身上。
松井友閑聞言而笑,雙手合什道
“這正是大殿對于主公的器重啊……”
“臣以為松井殿所言,或許并不盡然?。 ?
河田長親突然出聲,打斷了松井友閑慢條斯理的客套話,眼神亦是毫不避諱地直視后者,直到汎秀遞來眼色,才稍稍躬身,以示尊重。
松井恍如未聞,不以為意,只是緩緩反問
“那……依河田殿之意呢?”
河田復又立起身子,微微側身,朝向汎秀作揖道“請恕臣下逾矩。臣以為,此事乃是大殿有意為之?!?
“有意為之,那大殿目的何在呢?”
“據聞,大殿有意與佐治水軍皆為姻親?!?
織田信長的主意,正是要讓汎秀主動立下過失,而后堂而皇之撤銷先前的婚姻約定。信長原本并不缺乏女性親屬,只是這幾年織田家發展迅猛,需要籠絡的對象太多,他那幾個妹子侄女,就顯得不夠用了。
真不愧是戰國數一數二的實用主義者。
“大殿如此待我,就不擔心我生出異心么?”
汎秀瞟了河田一眼,隨口妄言了一句。
河田長親果然被這句話嚇住,頓時一愣,原先想好的應答就說不出口了。
“阿彌陀佛……”
松井念了一句佛偈,徐徐道來,“神兵利器,豈容久居櫝中,一時藏于暗室,韜晦而已。”
也就是說,過不了幾個月,信長又會找個由頭,重新提拔重用——先示之以威,再施之以恩,既可解決佐治家求娶織田氏女的事項,又可順便敲打風頭正盛的某人。
一石二鳥,可惜太著痕跡。瞞不過有心人之眼。就算沒有松井與河田二人,汎秀也能一眼洞徹。
“那……二位以為,我該如何應對呢!”
“以退為進?!?
“以靜制動?!?
兩句話幾乎同時響起,意思亦是極為接近。
汎秀聞言微笑,繼而緩緩抬頭。
“這次,恐怕二位是要輸給我了。”
經過數月觀察,松井友閑與河田長親,的確是手下僅有的兩個有遠見的文化人,可堪一用。另外前者出身商賈,后者來自外藩,沒有復雜的人事羈絆,任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其次丸目長惠,雖然閱歷頗豐,但終究缺乏資質,不能獨擋一面。服部兄弟、毛利新助,更只是鷹犬爪牙之輩。
增田長盛雖然才能出眾,但在尾張地界交游甚廣,牽連太多,尚不能被汎秀視為心腹。
要說松井和河田的區別,就在于前者已年過而立,歷經滄桑;而后者卻是未及弱冠,少年意氣。
不過今天,這兩個智者,卻顯然敗在了穿越者先知先覺的金手指上面。
“殿下深謀遠慮,臣等不及?!焙犹镩L親隨口謅出幾句不要錢的馬屁,卻難免好奇之色。
“深謀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