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船為止,本來都很順利……主公走在最前面第三艘船,我在后面那艘……快要靠岸的時候,突然聽到岸上傳來鐵炮的響聲……隔著有一百步以上,對方又隱藏在草叢里,我們的弓箭和鐵炮完無法瞄準,對方卻用鐵炮準確擊中了織田信包大人和村井貞勝大人、以及好幾個側近,主公他老人家也身中兩槍……”
冷靜下來之后,武井夕庵低沉著聲音講述他所知道的事情。大概是沒休息好,他的嗓子頗為沙啞,聽著略微有些瘆人。
他也是在場唯一一個還能保持溝通的了。
織田信治、織田信興二人失魂落魄,語無倫次,菅屋長賴涕淚不停,嗚嗚咽咽,野野村正成口舌笨拙,期期艾艾……武井夕庵的心理素質也未必強到了哪里去,只不過是身為文官,交流溝通的能力多少要好一點。
“趁下船之前的時機進行了攻擊嗎……”平手汎秀緊皺著眉,心下疑竇層出不窮,“可有擒獲任何刺客嗎?”
“呃……當時我們用最快速度上了岸,然后格殺或抓住了大部分刺客,不過混亂中還是沒能部拿下。”武井夕庵說到這里面露羞愧,“根據口供,執行刺殺的是伊賀和甲賀兩地的忍者,領頭的杉谷善住坊和伊賀崎道順……兩個罪魁禍首……都逃走了。”
事情算是大概說清楚了,不過卻帶來更多的疑惑。
琵琶湖的那些船只,都是只能承載十人的小舟,所以上船和下船的時候,部隊無法避免會臨時失去建制,陷入短暫的混亂狀態。
再加之織田信長急于前往京都穩定局勢,走得太匆忙,沒先派別的人下船偵查試探,就接近了湖岸,恰好刺客們藏在岸邊的蘆葦叢里,于是釀成了災禍。
不僅信長本人身受重傷,不省人事,連左右手的織田信包和村井貞勝都一同被狙擊了,于是剩下的人完沒有能力和資歷去支撐局面,任憑“信長已死”的謠言在近畿地區傳播了整整三天。
可問題是,那些伊賀與甲賀的忍者,是如何清晰掌握織田家的詳細動向的呢?
織田家的情報網絡又去哪里了?
斬首戰術雖然好用,但卻是需要精確的情報才可以執行的。一般都是有內應的存在才會生效。
而這次……時間實在太巧了,而且事情的經過也十分可疑。
三好長逸在攝津起兵,引開了保護后路的柴田勝家。
上杉軍突然出現在后方,導致大軍不得不做緊急撤離——準確的說,是淺井家告之上杉軍出現的消息,織田對此并未完確認。
信長急于趕回京都穩定局勢,與大部隊脫離。
一步步達成了有利于刺殺的條件,感覺似乎是身處別人的圈套之中一樣。
平手汎秀內心里覺得,問題還是在于眾人不夠重視。征討朝倉的這一路上,一定是有不少可疑的蛛絲馬跡被忽略了,仔細詢問和分析的話,想必能尋出端倪。
但現在并不是去分析原因的時候。
不管怎么說,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幅田地了,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解決麻煩。
思考了一會兒,汎秀穩住情緒,向武井夕庵詢問到最緊要的問題“主公的槍傷是如何處理?這幾天是否能進食?中途可曾醒來過嗎?”
“腿傷倒還罷了……胸口的彈丸入得太深,無法取出,大夫說是只能止住血,祈求神佛庇佑不要傷到要害,現在看來,已經是天幸了……這幾天,稀粥似乎是可以喝下去的,否則恐怕難以撐……呃,主公他老人家先是昏迷了兩天,從昨天開始間斷地開口說話,但多半是聽不清的胡言亂語。幾個時辰之前他終于睜開了眼,只說了‘足利’這個詞,便連續咳嗽,無法繼續開口了。”
胸口中槍,彈丸太深無法取出,大失血,但并不致命,呼吸不暢,說話之后連續咳嗽……總體來看,應該是傷到了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