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西境,小石川之濱,兩座小丘一高一低,織田、武田分居左右,中間方圓數百步平坦河灘,便是戰場所在。
那自稱“土屋昌恒”的少年武士,披頭散發,手握大槍,帶著武士二三十,足輕百余眾,俱著青衫玄甲,望之便如群狼一般,刀光劍影中殺得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方才林佐渡之義子林通政帶起來的一點攻勢,轉瞬即消,連林通政本人都被斬下首級。而尾張其他部隊,連三河奧平家的兵馬都打不過,對上這甲斐勁卒,自然更是吃力了。
透過千里筒,可以看到佐佐成政、前田利家又一次帶著親族和近臣,硬著頭皮往上沖了,其中不少人身上血都沒有擦干凈。
隔著一二千步遠,平手汎秀猶然隱約看到好些眼熟的人,佐佐家的丹羽平左衛門,前野小兵衛,前田家的村井又兵衛,高田孫十郎……十多年前大家都在魔王麾下任職時,這群小伙子們就是鞍前馬后整日不離伺候的,都算老朋友了。
要說他們歷來是織田家直屬精銳部隊中的佼佼者,怎么今天表現這么不靠譜呢?按這模樣來看,一戰而潰導致清州失手,大概不是運氣欠佳之過。
平手汎秀對織田家近一兩年的內部人事變動不太上心,更說不上有什么了解,對此甚為不解,當下除了擔憂,也沒別的辦法。
順帶對敵將土屋昌恒也感到十分好奇,向左右詢問“你們誰聽說過這甲斐小將?究竟是什么出身?與武田家大將土屋昌次是否有何關系?”。
這次平手汎秀是騎了快馬趕到織田軍中穩定局勢,沒帶重臣謀士,身邊只是親衛,所以大都茫然,山內一豐指出對方旗幟上的紋路好像與土屋昌次相同,但具體更多也不知道了。
唯有剛成為親衛眾分隊長之一的鈴木秀元,想了一想,伸手從衣襟里艱難取出幾張皺巴巴的紙條,找了一下,上前對答說“武田氏重臣土屋昌次,幼為近臣,曾任南信濃、西上野、東駿河諸國代官,家紋為三石紋,就是三具方石疊放,一上兩下。其人原為甲斐譜代金丸氏之后,兄弟共七,二子昌次、四子昌恒,入嗣土屋,三子昌詮,末子親久,入嗣秋山。”
“原來如此,果然是土屋昌次胞弟。他們的父親倒是好本事,足足七個兒子,四個分別入嗣兩大重臣門第,還剩三個繼承家業。”平手汎秀這才了然,接著好奇“你這紙上,寫的是些什么?怎么打仗還帶在身邊?”
“讓主公見笑了……”鈴木秀元不好意思地尷尬一笑,摸了摸腦袋,“下臣識字不多,記性不佳,聽說要來與武田作戰,便在出發前求了同僚,抄錄一份甲信重臣的名冊,以免記不得名字,耽誤了大事。”
“不錯。”平手汎秀隨口夸獎了一句,“所謂勤能補拙,以前識字不多,也沒什么要緊,日后努力學習,一樣有機會成為文武才的良將。”
“多謝主公!”鈴木秀元很激動地跪地拜了一拜,接著猶豫了一會兒,趁勢提了問題“主公,方才可兒才藏大人孤身一人提了槍便往前線去了……他固然武藝無敵終究是寡不敵眾,我們……是不是能給他幫些忙呢?”
平手汎秀下意識皺眉搖頭不太滿意,考慮面前是個老資歷譜代舊臣,才耐心解釋說“此處地形,我這數百輕騎無從施展,若是舍馬就步,填入缺口也未必有用。至于可兒才藏……這家伙嘛,就讓他憑著性子孤身犯險,才是對其最好的尊重。”
“……呃……下臣是覺得,至少可以遠遠地用一下鐵炮……”
聽了這話平手汎秀更不以為然,懶得答話。
同為親衛分隊長,但身為“關系戶”,年輕了十多歲的市川剛信出言反駁說“鐵炮想要打得不太離譜,需要臨敵八十步甚至更近才行,一呼吸的功夫人家就沖到跟前了!倒不如用重藤弓,至少百二十步之內還稍有些準頭。”
“可是……咱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