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利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走出來,一聲不吭,背貼著墻角筆直地站著。
接著,后面是一個俊美清秀、身材修長,但又須發枯黃,面無血色的武士,在左右兩人攙扶下走到近前來,緩緩坐下。
“木下殿,好久不見。”
聲音柔美溫婉,有氣無力,不似男子,倒像纏綿病榻的閨秀。
此人正是美濃麒麟兒竹中重治無疑了!
“終于見到您了!在下激動萬分!”木下秀吉十分激動,端正身子,行了一個大禮。
“您言重了。”竹中重治勉力一笑,伸出手去指著他堂弟重利說“這孩子,實在不懂事,居然如此折辱來客,我罰他每日在墻下站著思過,不許吃雜谷以外的食物,直到令我滿意為止。”
“談不上,這完談不上!”木下秀吉連連搖頭道“別看我現在算是有點出息,以前是個什么鬼樣子自己心里最清楚!在鄉下泥巴地里打滾的時候,學個狗叫算什么事?重利殿剛才,也是開玩笑,沒什么惡意……”
“即使您開口,也必須罰他。”竹中重治依舊溫柔,話語之意卻不容置疑。
“這……好吧!”木下秀吉不再堅持,而是立即正色伏拜道“今日來的目的,想必您心里十分清楚,所以在下也不多話了,懇請您幫幫織田彈正……”
“且慢。”竹中重治笑容漸漸凝固,輕聲打斷,垂目道“您可知我為何不見客?”
“……愿聞其詳。”木下秀吉這時表現得老實。
“因為……”竹中重治臉上露出厭倦之色,閉上雙眼,解釋到“事到如今也不瞞您,我隱居于近江,是為了一飛沖天,這些年倒也等到了幾次機會,一度接近目的。然而終究差了分毫,墜落于地。如今看來下次起飛的時機至少要五年開外。而我的陽壽不知道還能不能撐過五年……所以”
他這話說得十分真誠。
真誠到了,侍衛和隨從們聽見,都驚詫莫名,不知所措的程度。
但他也懶得支開閑雜人等,懶得掩飾自己的志向了。
確實是心灰意冷,已經放棄的模樣。
聽了這話,木下秀吉也不禁緩緩點點頭,表示理解。
竹中重治身上確實有特別的氣息,并不像是普通的尾張、美濃人那樣務實肯干,少說多做,反而更類似于傳奇故事中身懷屠龍術,一朝登萍起的貴公子。
似乎他就該是那種藏而不出,靜待天時,韜光十載,一朝功成的人物。
但木下秀吉點頭之后,卻又搖頭,若有所思地說到“織田彈正自從受到刺殺之后,傷勢所累,一直有恙在身,從他老人家身上,我多少能理解竹中殿您的想法。”
“織田彈正嗎?”竹中重治輕輕一笑,抬頭望向遠方,推測道“他現在想必也同鄙人一樣不適,但一定會在家臣面前盡力隱瞞。不過,木下殿您大概是能看出來真相的吧?對嗎?”
“哈哈,真不愧是竹中殿……”木下秀吉假笑了一下,含混過去沒有明確肯定或否定,反而是十分認真地開口講道“我只是個出身貧賤的人,跟你們完不一樣。小時候每天要挨餓,總覺得只要能吃飽飯就滿足了;后來進城當了雜兵,填飽了肚子,又希望獲得一點正式的身份;好不容易成為了最低級武士,就想著更加努力,掙一點家業下來;得到了一百石的賞賜之后,只專注于思考,怎么建立功勞,把知行增加到兩百石……一步一步,終于姑且也算光大了家門……所以現在,我心中完容不下更大更遠的東西,一心想著,怎么輔佐織田彈正再興的問題。如果成功的話,我說不定就能成為一城一地之主,至于到時候會不會有新的問題,新的煩惱,那不是今天該考慮的事情。我沒有那么多閑暇。”
竹中重治沉默地聽著,不禁微微動容。
“……怎么說呢……”木下秀吉艱難地思考著措辭說“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