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已經不大了,此時更該考慮的是,做不了天下人的情況下,怎么盡量保存武田家的元氣,才是根本。
其中最保守,最悲觀的穴山信君,甚至私下進言說“就算有機會攻破濱松城,也一定要善待德川三河(家康),萬不可傷害,否則將來平手家追究起來,怕是不妙。”
武田勝賴自身也陷入感情和理智的矛盾之中,難以下定決心。
于是軍隊在遠江耽擱了十日,既沒有強攻濱松城,亦不曾上路向西進發。
直到收到了海上的消息。
駿河海賊大將向井正勝很明確地報告說“平手水軍,有南蠻炮船八艘,安宅船百余,小船不計其數,即將在湖西灘登陸。敵我懸殊,在下唯有避戰保船,無法與之正面交鋒。”
很顯然,這便是德川家康被圍困于濱松城,卻完不虛的底氣來源。
只要隔絕不了海路,就無法斷糧斷水。不斷糧斷水,以武田家現在的兵力和器械,很難拿得下城來。
而論水軍的話,剛剛才在今川家殘骸中重建起來的駿河水軍實在不能算厲害。
更早兩天,透波之里在近畿活動的忍者已經傳來情報,說平手似乎有沿海路運載援軍前往遠江的消息。
兩相結合,武田勝賴不得不加以重視了。
大致的傳言是說平手汎秀派了四國眾四千人來援,如果是這個規模,那倒不怎么值得擔心。但武田軍的決策層判斷,這個信息很可能是假的。
首先一點,把尾張、伊勢等地的兵力拉到北陸去作戰,然后千里迢迢讓四國的部隊過來遠江,這本身是相當不符合邏輯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要盡量隱藏軍情。
很顯然,距離甲斐越遠,武田家忍者的活動能力就越低。特別是安宅清康那次暴露出事以后,南海道一帶盤查越來越嚴密,沒有取巧的機會。
其次一百多艘安宅船,運送四千人,這個比例也令人懷疑。按說擠一擠裝個三四倍乃至五倍都沒問題的。
另外,武田勝賴還收到了一些語焉不詳的蛛絲馬跡。
比如說,這些部隊沒有與其他任何部隊匯合,一直單獨在和泉行動,周邊受到嚴密的保護,送補給都是警視廳的人負責。
再比如說,士兵們登船是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進行的,當時具體碼頭上有多少人,誰也說不清楚。
還有,行船路上遇到的商隊,似乎都被看管、警告了一番,扣留好幾天不許上岸,只有幾人偷偷溜上來。
如此種種,綜合判斷,真相簡直昭然若揭——
平手汎秀一定是不動聲色地集合了重兵,明伐北陸,暗取東海!
兩年前武田勝賴已經吃盡了虧,意識到平手虛虛實實的高明手段,此刻堪破陰謀,心下頗有些緊張,幾乎立即就要命令回師。
唯出于對甲斐譜代們的尊重——或者說是忌憚,才并未立即發號施令,而是邀請了諸位重臣共同商議。
諸將聚集,未有寒暄,武田勝賴立即拋出觀點“平手援軍,已經沿水路到達,號稱只有四五千人,但我看實際有一萬,甚至一萬五千也有可能,我們該如何是好?”
雖問“如何是好”,但話中意思,顯然是偏向保守的。
聽了粗略的解釋,便有許多人露出嚴肅的神情。
高坂昌信當即皺眉發言“此戰已經取得了遠江重鎮二俁城,即便立刻罷手,也可算是小勝,不如見好就收。平手氏資本雄厚,就算賭輸一兩次也不至于傷筋動骨,我們甲斐的底子,卻已不多。”
穴山信君進一步展開話題“其實現在作戰,等若是幫助上杉家分擔了壓力,而我家的收益卻是有限,同時還得不到北條家的支援……不如徹底考慮,是否要有所改變了吧!”
話音落地,土屋昌次驟然色變,厲聲道“您的意思,是要向平手氏俯首稱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