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回想起來,元龜八年(1575)年末在遠江北部,二俁城附近,天龍川兩岸進行的合戰,可能是平手氏與武田家歷來交戰當中,最為激烈和殘酷的一次。
此前多半是相互忌憚,各自擁兵駐扎在堅城之后,找不到敵方的破綻自己絕不肯貿然出手試探。
唯獨這次,武田勝賴出于內部壓力無法回避,又恰逢積雪氣候影響大軍調動與火器使用,才有了主動進攻的信心。
正好平手汎秀也覺得以眾凌寡,本錢充足,不妨冒些風險。
雙方在相同的時間和地點,投入了大量精銳力量。
原本是武田勝賴正奇結合,襲取德川家康,因鳥居元忠的奮勇犧牲而未能如愿,然后平手家的援兵趕到,形勢又漸漸逆轉。
但武田勝賴的應對也算得法,而且他同樣不缺勇于死戰殉義的家臣。
先手轉瞬即逝,最終形成鏖戰。
平手汎秀這次派出的部隊,乃是從紀伊、大和、河內列勢當中,以四者取一標準,精心挑選出來的猛士,加上兩千名可靠的旗本,而構成的。
背后有依靠,前方是友軍,補給完善,糧餉充足,主將名聲在外,獎賞從不吝嗇,士氣高漲,戰意昂然,堪稱虎狼之師。
平手秀益、可兒才藏這等勇將為之前驅,山內一豐、江口正吉之類嚴整肅重的軍官壓陣,其下紀伊湯川、津田,大和柳生、秋山,河內清水等等,皆各地兇悍敢戰之士。
分別以百人作一個備隊,設十二備,只給予核心戰術意圖的命令,而不在細節上多做要求,最大程度的自由度,讓將領們能同自己最信任,最依仗的親信士兵呆在一起,根據具體情況臨機指揮。
整體的隊形不作為優先的考慮。
這實際是各地土豪地侍更熟悉的野戰戰法。
在官兵職業化程度有限,隊伍組成情況比較復雜,軍事科學欠發達,指揮需要通過人力傳遞的年代,太過執著于調兵遣將行軍布陣有時候反而起到副作用,限制了最大化的進攻力。
放棄整體掩護的“決死沖鋒”永遠是冷兵器對陣中不可或缺的,最令人津津樂道的部分。
把各部精銳臨時集結起來,通過車輛運輸到前線,已經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也擾亂了自身的序列。接下來與其勉強讓這些來自不同地區和家族的人強行接受統一混編指揮,不如干脆指明方向,體沖鋒來得有效。
平手秀益搶到“一番槍”的位置,須臾間討取敵將,帶領部下連破三陣。
武田勝賴倒也經驗豐富,耐心等待預備兵力集結,親自上了前線,掀起反擊的勢頭。
然后山內一豐趕上,身后是湯川直春、柳生嚴勝、清水元方等,迅速填滿了地形允許的寬度上限。
一邊是連接失地,怨念累積,懷了破釜沉舟的玉碎之意,另一邊是如日中天,節節攀升,無人不渴望更多的榮譽與知行。
當然也不能忘了第三方。
從十年前三河一向宗的動亂開始,直到近來正室夫人與嗣子被處死的慘案,德川氏內部經歷了一個十分痛苦但是很有必要的過程,一切志向不合,利益有別的成員都已經被剔除了出去,現在上上下下團結一心,只會發出一個聲音。
外交態勢上的分歧,地方與中樞的矛盾,都已經降低到幾近于無的程度。
以酒井忠次、大久保兄弟、平巖、內藤、高力這些在主君身邊任職的譜代家臣為骨干力量,純潔之后的隊伍取得了更強的戰斗力。
可能比不上悍勇無匹的甲信人,或者精心篩選拼湊出來的精英聯隊,卻也絕不是可忽略的存在。
所有人各有不愿意撤退的理由,戰斗逐漸發展成為所有指揮官都不愿意看到,但士兵們卻最為熱血沸騰的焦灼狀態。
各家軍勢集中于半徑五百步左右的范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