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薄霧里,天狼的這句話于涼風中裹住落地遍生了霜,帶著濃濃的失落冰凍了空氣。
湖心的水霧之氣,于他剛毅的面容之上縈繞成迷蒙之色,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無聲的空白。
“你,竟不知道,家,是什么?”
姜芷歌不可思議,側臉驚訝問道。
“我自打一出生,便在五大洲之間顛沛流離,既不知家是何物,亦不知,何為國。”
天狼粲然一笑,仰脖便是灌了一大口的千古醇。
酒入腸,烈如火。
“為何?我記得荒蕪說過,你是屬于天土之原,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為何一出生便要四海為家?”姜芷歌皺眉問道。
“哈哈哈!為何?為何!為何……”
天狼再仰脖,一口烈酒下,瞳孔之中已經泛紅絲,濃濃的是深深的仇恨之意。
這仇恨,是姜芷歌能輕易便看到的濃郁。
就像是生來便被種下的因,逐漸在歲月里潛滋慢長,如今早已根深蒂固。
深到骨子里的恨意。
姜芷歌本已不忍心再問,卻聽到天狼低沉緩緩悲憤說道“天土之原,本是一望無際的莽莽草原,有飛鷹有碧草如茵有流水清如許。有牧羊人高歌曠野間,有牛羊成群朝露似玉珠。曾經,亦是繁華如天金之城。而這一切,卻因為一個人,打破了一切的寧靜。天土之原,于戊戌年元月,毀于一旦,血流成河。而今的天土之原,雖已重建,卻已是一盤散沙。哪里還有什么家國之說……”
他的目光執著而高遠地望著十里之外天金之城的皇城之巔,通紅的瞳孔里滿是憤怒和仇恨,手中的羊皮酒袋亦早已被他捏變了形,深深凹陷下去的,是百年之前,他的族人流淌在天土之原上的熱血。
“一個人?一個人滅了一個洲?他是誰?”
姜芷歌難以置信。
究竟是怎樣的深仇大恨,要發生這樣的殺戮?
“呵……他,是誰?”
天狼的目光由遠及近地收回,緩緩落在了姜芷歌的身上,一片不同于先前的柔和,反而是如同尖刀一般尖刺的銳利之色。
看得姜芷歌背脊發涼,不由得低頭往旁邊縮了縮身子。
許是感覺到了姜芷歌的害怕,天狼的目光才柔和了許多,低頭又悶了一口酒,嘲笑般地輕笑了一下自己,嘆聲道“也是,這一切本就與你無關。你最多只能算他的一個傀儡皇后,我又何苦將陳年的舊賬算在一個無辜之人身上?”
“你……說的那個人……難道是……葉笙笳?”
姜芷歌猛然抬頭,清澈的雙眸里寫滿了驚詫!
她難以相信,葉笙笳會在以前,有過這樣血腥的殺戮!
“是。就是你未來的夫君——葉笙笳。”
天狼的唇邊有無奈的苦笑之意,側臉,凝望著姜芷歌的眸間,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說道。
他的聲音,似來自縹緲無邊深不見底的地獄之下,帶著千千萬萬天土之原族人的恨意,涌上了喉嚨,卻最終以極力克制的平淡無奇的語氣,緩緩道出。
這大概已經是積攢了多年的冰山下的火種,稍有不慎,便會沖破冰山的桎梏,千里燎原。
他的話,似一道驚雷,阡陌縱橫地在姜芷歌的心中炸開,令她驚訝得張口不能說出一句該安慰的話。
在這樣的家國大恨面前,一切言語,都是蒼白的。
唯有,血恨,才是真切的。
寒風,如刀般刮過天狼的發間,他略有頹然地低頭,緩慢地將身子靠向了身后的殘垣,仿佛那里便是他的家他的國,是可以讓他依靠的一寸之地。
他的眼里,是蒼茫的荒涼,空洞得讓人看不到他原本炙熱如火的靈魂。
姜芷歌怔怔地抬頭看著他,說不清自己的心里,到底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