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他已經把人全部派出去了,十幾撥人,分別前往了蘇湖,廣南,唐鄧,兩河以及青齊,看樣子他這次是要向咱們元家全面開戰了?!?
說著說著他突然愣住了,過了半晌才開始說話。
“嘶~哎喲!這個孫子!他怎么就這么懂我呢?收購生絲?”
看著元子齊頭上青筋暴起,連與他相處多年的賀元祥都感到有些恐怖。
“二郎,你不會是想做生絲霸盤吧?這生絲霸盤萬不得已,可不能隨便做??!一旦參與其中,那就得一條道走到黑,不砸個傾家蕩產,誰也別想回頭!咱們元家從來沒做過這樣的生意,你千萬不……”
“賀公!”元子齊瞪大了眼睛看他,無比冷峻地說道:“咱們現在已經是萬不得已了!”
他緊緊攥著雙拳,前幾日宮門前的羞辱全部翻上心頭,讓他好勝心更加激烈。
如今面對何明遠的飛梭,低成本的人工,宮里宮外的優勢,他現在唯一能夠反擊的機會就是與他爭下半年的生絲霸盤,仗著自己家大業大,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何明遠他能有多少錢?撐死也就十來萬而已?!?
“他在揚州頗有根基,幫那些茶商掙過不少錢,那些茶商會不會……”
“你覺得一家商號做霸盤生意,市場上會有人去幫他嗎?”
“他可是官吶!”
元子齊沉默了,他們兩家的身份實在過于特殊,一個是長安最大的商家,一個是當朝炙手可熱的寵臣,一想到這里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罵何明遠。
兩強相遇,一起狼狽為奸,勾結賺錢,多好?何必魚死網破?
經過再三思索,他還是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是何明遠先動的手!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大舉收購生絲,然后用他的廉價布匹沖擊市場吧?
沉吟片刻,他抬起頭來,并不是非常堅定地說道:“咱們只有這一條路。”
賀元祥滿面憂愁,猶豫不決地說道:“這么大的事情,咱們還是去問問元公的好?!?
“……好吧!問問爹也好,畢竟這不是件小事兒?!?
……
……
七月轉眼即到,東起大海,西至關隴,萬物都沉浸在金黃色之中。
收獲的季節,也是繳稅的季節。
武德令:每丁每年繳納兩石租稅,北交粟米,南交水稻,每年輸綾兩丈,綿三兩,或者布匹兩丈四,麻三斤。
每人每年要服徭役二十天,可以用錢贖買,每天三尺,如果是二十天,那就是六丈(一匹四丈)。
在唐朝,不僅漢人需要交錢,胡人亦然。
嶺南稅米一石五,附塞諸胡輸羊兩頭。
蘇湖維揚的稻米,兩河青齊的粟麥,也會經由官車官船,水陸并進,抵達兩京,然后分配四海。
與官船一起從運河抵達東都的,除了金黃的粟米,還有亮白的稻米和生絲。
由于中國銅少,金銀更少,每年手上來的銅錢不過兩百萬貫,所以大唐的財政收入只能兼用錢帛,也就是銅錢和實物。
國家如是,市場亦如是,李隆基甚至下過明令,市場買賣,以布帛為先,違者抵罪。
所以,在大唐,粟米水稻,布帛生絲,這些實物,就如同真金白銀。
今年的生絲市場可謂火爆,為了遏制織錦坊的勢頭,長安元家率先宣戰,大舉收購生絲。
看樣子,就連窩在東都,一貫小心謹慎的元離也同意了這個極具風險的行動。
連續十幾天的收購,織錦坊和元家的倉庫里已經堆滿了貨物。
何明遠撫摸著這亮白如雪,柔軟且富有彈性的玩意,簡直如登人間仙境一般,令人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