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好,也不算壞吧。”裴元修拍拍自己的腿,“還得兩三天才能下床。內傷比較厲害——你和魚太素兩個二級神仙打架,我捱著了一點,就很難受。”
“嗯。”李清焰點了點頭。略沉默一會兒,說“郁培炎被我殺了。臨死之前很狼狽,氣度沒了。”
裴元修輕輕搖頭“你說得沒錯,我跟錯了人。但我也早知道郁培炎是怎樣的人,需要的只是他在那個位置上所擁有的能量、資源。我不是被他的什么人格魅力所折服,只是……我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
李清焰轉臉往窗外看“挫骨揚灰。這不是個好詞兒。但看看外面地上那些東西……是有多少人被挫骨揚灰?裴元修,這是你想做的事?”
裴元修輕出一口氣“清焰,我幾天一直在看。也在想,前兩天到底死了多少人。也知道,那些人的性命與我們之前做的事情脫不開關系。你用這種事來問我,我什么都不能說——倘若我還給自己辯駁一句,就絕不能算是人。”
李清焰想了想“但是?”
“但是,在做一件事的過程中出了岔子,或者方法出了問題,并不意味著那件事本身是錯的。”裴元修說,“這個咱們兩個用不著爭、用不著詭辯。我要說的你都想得到,你要說的我也想得到。你今天來這兒……不論只是想看到我心虛愧疚還是要取我的性命,我都可以滿足你。但……”
李清焰忽然抬起手,隔著被子擱在他小腿上。
“你想錯了。我不是為了看到你心虛愧疚……也不是為了取你的命。”李清焰深吸一口氣、又嘆出去,“可說實話呢,見到你、聽到你這些話之前我的確在想要不要你的命。但現在意識到既然你做事有自己的理念和理由,我也就不能僅因為你欺騙了我或者我對你失望而殺死你。”
“該和你一樣……理智一些。你看,之前這十幾年我算是一直在體驗……體驗得多了,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說現在你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事情,可我在想你真的理解嗎?”
“在享有特權的時候,去談對另一些人的憐憫。現在你受了傷躺在這個房間里,安靜溫暖干燥。但是在外面,還有很多人躺在荒地上的帳篷里。前天的時候沒有干凈的飲用水,醫護條件也很差,很多在北山受了傷的人就死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新聞。”
“不,元修,你聽我說。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李清焰擺擺手,“陣痛,對不對?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對不對?這個道理是對的,然而問題在于,你要給的,人家想不想要。”
“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咱們兩個在淮海路,遇到一個小姑娘。很慘,在街上流浪的。你想給她一百元,但我說只給她點吃的就可以。因為那種孩子手里拿了錢,倒未必是好事。你沒流浪過,很難弄清楚什么對她才是好——哪怕你頭腦聰明,這些東西也憑空想不來。”
“現在你要做的事情和那件事很像。問題也在于,你真的了解那些人嗎。了解那些天生的神通被安然抑制、得像人一樣在城市里茍活著的妖族嗎?”
李清焰頓了頓“我覺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元修,我的態度是,我尊重你的理想。但我想為你的理想一些建議。譬如說,自己先去體會。”
裴元修微微皺起眉“清焰,你要做什么?”
“給你一次機會。”李清焰說。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站起身,但擱在裴元修腿上的那只手沒動。
“我將要叫你體驗普通人、尤其是妖族的生活。這個,是為了讓你更貼近自己的理想。我還得叫你沒法子得到蓮華宗的不傳之秘,這個,是為了不叫你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咱們兩個相交一場,我想我已經算是夠朋友了,裴元修。”
病床上的人從這些話里聽到危險的意味……可能比死亡更危險的意味。于是他猛地撐著自己坐起來“清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