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兒時他也是成績優異,倍受各科老師青睞,他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秦業眸光一直向他注視“你有何疑問,可以講來。”
“是。”賈琮的心放了大半,或許是秦業性情,或許是囿于賈家門第,秦老師不那么刻板刁難,賈琮提出疑問“老師,像截搭題,雖然出自四書,然而胡亂混淆,學生看來,早已不是圣賢的思想了……”
秦業昨兒見識了他的聰慧,此事卻不愿多談,干咳道“《易經》有言,窮則通,通則變,變則久。一事但凡長久,必生流弊。但是,你志在舉業,這時談論它無益,他日身登翰林,再談不遲。”
他不愧是三甲同進士出來的人,浸淫八股文三十多年,不僅知其中變通,而且能看清個中弊病,開宗明義,從題目上一條條緩緩說下來,很是老辣,這一堂初講不涉及破題,而是怎么去認清題目。
也許有人認為,四書熟了,題目還不簡單?這,就是輕視考官的思維了。
秦業所講“王速出令反”是一例,還有什么“君夫人陽貨欲”,這些題目簡直亂七八糟,根本不是四書原本的意思了。比如“征商自此賤丈夫矣(孟子)”,見此題目,按字面意思,一般人會破題“以臣伐君,武王非丈夫也”。
結果將會如何?考官會直接把卷子丟了,堯、舜、禹、文、武,那可是古人的偶像啊,這題目真正的意思不是武王伐紂,而是“開始收商稅的人,是個賤丈夫”。
說白了,明朝玩了兩三百年,八股文的題目,至今早已不是四書原意,現狀如此,賈琮不得不重視。
至此賈琮對秦業生出敬服,在這時代,師生情是比父子還牢固的,要是無緣無故違反它,必然千夫所指,無法立足。而老師對學生,通常都會傾囊相授。
秦鐘聽得昏昏欲睡,強自支撐,秦業心有不悅,但是一則不好在學生面前教訓,二則他老來得子,也寵溺過度,便不管他了。
巳時末,秦鐘纏在他后面,嘆道“琮叔真是天性聰穎,小侄四書還未熟呢,聽家父開講,不知所云,直令人昏昏欲睡,難怪姐姐說你……”
“秦師姐說我什么?”賈琮追問。
秦鐘止住不答,一副不好意思之樣,目光怪異“哎呀,師姐、師兄這些稱呼,未免荒誕,按理我應稱你琮叔,不過我父為你師,咱們平輩論交如何?我表字鯨卿,明兒請父親給你取個表字?”
賈琮答應著,秦鐘像是占了便宜一般,小有開心,想道“我比他大,還叫他琮叔,豈不憋得慌,讓姐姐叫他師弟好了。”
秦可卿要和小弟秦鐘敘話,便連帶賈琮也請進耳房,賈琮自知有秦鐘在,自己也不用避諱了,貌似秦可卿對此不怎么嚴苛,去年還讓寶玉睡她閨房,那時寶玉有八歲了……
進東耳房外間坐定,賈琮略略一瞧,看見秦可卿穿月白色蘭花刺繡交領長襖,香肩披靛藍印花披帛,內里著象牙白立領中衣,腰間不纏腰帶,依稀瞧得出身姿曼妙窈窕,言行優雅,一顰一笑極盡美艷。
賈琮暗定心神,他兩世所見美人,幾乎無出其右者,之所以還能平靜,不過自制力強些罷了。他想,難怪賈珍要扒灰了,秦可卿這份儀容、氣質,不羊入虎口也難。而現如今的形勢,既與秦業為師生,他好像不能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