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江府就在揚州府南面,隔江相望,越過長江進大運河,不消幾日便停在江都。
大順廢除明朝的衛(wèi)所制,有戰(zhàn)事時實行募兵,軍戶定額總比率有所下滑,鎮(zhèn)江營駐在金山。
船上,劉副總兵的家丁丘八們吆喝道“娘的,我們才上來,他們開撥跑了,還緝捕個啥的私鹽。”
“都給老子閉嘴!吃飽了撐的!奉豫親王爺六百里加急的手諭,咱們就等著護衛(wèi)王爺,私鹽不過順帶提及的事,什么私鹽官鹽,官私早就一家了?!备笨偙鴦⑼ε呐莫{子補服,人高馬大地踏板上岸,三百名鎮(zhèn)江營兵列隊跟上,真?zhèn)€是威風八面。
前一單官鹽開走了,后一單又來跟上,岸上攬活敲詐的,在此時皆不敢露頭,劉副總兵按劍走完臺階,就見埠頭拴繩樁以內(nèi)的石凳坐兩名書生,一個小些,一個看似三十多,劉挺趨步過來“喲,這不是管相公么?”
兩人正暗生警惕,管潮生不及行禮,一片茫然“官爺認識晚生?”
“前年奉調(diào)駱馬湖剿匪,本官在淮北鹽場見過管相公和林御史,管相公出面,即是代表林御史,江南江北哪有不知的!”劉挺哈哈大笑,刀疤臉便扭曲起來,他穿了官服,兩人按例見禮,劉挺不介意地扶起,正正盔甲“這位小相公是……”
“他姓賈諱琮,榮國公之孫……”
“噢,國公爺?shù)摹Z琮?這名字怎么老耳熟呢,好似哪兒提起過。”劉挺抓耳撓腮的,想不起來。
賈琮熟讀律法,卻知大順軍營規(guī)矩,除非督撫親臨,亦或者欽差手令,兵部同意了的,否則鎮(zhèn)江營兵絕不能跨界來揚州,他小心問道“總兵大人是奉欽差手諭?豫親王爺儀仗來了么?”
這聲總兵大人叫得劉挺打心眼里舒坦,總有個副字,覺得別扭,到底不是掌印的,后面一句讓他想了起來“本官記起了,是四王爺找你,小相公等著發(fā)達吧?!?
甲胄鮮明的鎮(zhèn)江兵營踱步入城,揚州知府顯然接到了公文,安排了行轅之處。
管潮生見這武將不僅認識他,賈琮竟然得王爺青眼有加,心思愈發(fā)活絡,“山海兄真讓人刮目相看,這樣,過幾天去甘泉?”
“走走也好,待悶了?!?
……
甘泉縣西鹽鎮(zhèn)離府城不遠,從西門走驛道到達。
西鹽鎮(zhèn)是平原地帶,分司衙門設在中心,坐南朝北,牌匾題“淮南鹽場兩淮鹽運使司分司”,內(nèi)設倉庫,外面四通八達的路有挑夫擔鹽。
賈琮、管潮生各帶了隨從,馮董事引路至南邊煮鹽場地,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水咸味,場地被開墾得寸草不生,也許是曬鹽煎鹽的化學物質(zhì)所致,馮董事收了錢,笑呵呵道“兩位相公請看,這成百上千的灶戶,不過是兩淮鹽場的九牛一毛,滄海一粟?!?
賈琮眼見灶戶們有曬的、有煎的,頭發(fā)纏上去,汗流浹背,“兩淮鹽場都是煎曬兼用嗎?”
“海鹽嘛!”馮董事道“說是灶戶,其實無籍,有墮民,有流民。鐵鍋按冊領,曬鹽煎鹽有人監(jiān)督,每日點卯進場,出去再點人數(shù),我大順天下億萬百姓每天吃鹽,都靠像我們和他們這樣的人。”
管潮生扳扳手指“統(tǒng)共說,除了兩淮鹽場,還有長蘆、東三省、山東、浙江、福建、廣東,這些都是海鹽,有曬有煎。四川、云南是井鹽,靠煎。河東、陜甘是池鹽,靠曬?!?
賈琮隨意問一個鍋下接竹管的墮民“一月勞作有幾錢?”
“回小爺,月入千文。”
一個傭儈對董事說了幾句話,馮董事便失陪告辭,管潮生道“你可憐他們?非要來看看?!?
“我同情心沒那么泛濫,只是這命數(shù)二字,有的地方真逃不脫。”賈琮感嘆“官督商運,苛刻的底層待遇,壓抑了生產(chǎn)積極性,對于整個天下來說,只會越來越不好?!?
“說得有些道理,不讀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