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不許人不造反?換成我我也反!”
二月下旬,上午,春光明媚,司馬朗正捧著一個裝滿了水的陶罐立在官寺大堂側門外。陶罐上面放了一朵帶著綠葉的大紅花,而據他所知,罐子里面應該還有兩只蝌蚪、一只青蝦,這是整個官寺內最受寵愛的公孫離大小姐剛剛親手制作完成,并讓仆婦拜托他給整個官寺的主人送來的。
這種工作,對于十五歲的司馬朗而言,已經算是司空見慣了。
同樣的道理,在官寺大堂外佇立靜候,對于司馬朗而言也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畢竟,多年的教育逼迫他不得不避開這種明顯有些悖逆的言語,而最近的悖逆言語也未免太多了些。
當然,也僅僅就是避開了,因為即便是司馬朗,也不會想著勸諫和提醒……或者說,即便是司馬朗,隨著獲知訊息的漸漸增多,也對洛陽那位神圣到頂點的天子產生了一絲類似于憤怒的情緒。
旬日間,隨著天子加賦的命令傳下,河北、中原幾乎是瞬間便盜賊四起,人心大亂。多少老百姓好不容易熬過了春耕,躲過了大疫,卻義無反顧的扔下地里的青苗,跟著那些強橫之人打家劫舍,四處流落。
而此時,堂中似乎便是在議論河北盜匪四起,然后皇甫嵩鎮壓不力的事情。
“君侯說的極對!”大堂內,婁子伯正接著公孫珣的話繼續公然散播著某些悖逆言論。“于冀州百姓而言,從去年二月開始,先是持續了七八個月的戰亂,人口流失過半,秋收也流失過半;然后便是難熬的冬日,凍死餓死之人數不勝數;好不容易聽說免了錢糧,這才辛苦回家,借了種子種地,卻又來了瘟疫;而瘟疫剛剛有退散的趨勢,這邊居然又要反悔加賦了……憑什么不反?諸位請設身處地想一想,若你是冀州一良家子,如此處境,你反不反?!”
“至于說皇甫嵩鎮壓不力?”戲志才也在那里陰陽怪氣說個不停。“換成誰能鎮壓得力?咱們君侯去就行嗎?這一次,真的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了?亂象遍布河北,神仙也救不了!”
婁圭和戲忠一唱一和,言語中悖逆無禮至極,但自常林、張承以下,一眾河內士子只是面色慘白,卻居然無一人反駁,更不要說跟隨公孫珣許久的幕府中人了。
“皇甫義真怕是要走了。”一片沉寂之中,公孫珣忽然若有所思道。“前日洛陽有傳言說,要請調皇甫嵩去平定西涼叛亂,我還以為是中樞不想看到他掌握一州軍政太久,現在想來,說不定他也迫不及待想逃離冀州了!”
“是啊。”戲忠繼續搖頭失笑。“皇甫義真再怎么樣,也終究是要臉的,去年冬天是他請求免去了冀州錢糧,為此還有歌謠稱頌他,如今又要他下令去收這加賦……不走能怎么樣呢?”
其余人等愈發無言以對。
“且不要論他人了。”眼見著河內本地屬吏們氣勢被打擊到了極點,呂范忽然上前一步正色言道。“郡中已經計算完畢,河內需要向洛中繳納五千余萬錢修宮錢……所以為今之計,乃是咱們自己又該如何應對此事?諸位,這件事情始終是要有個結論與說法的!”
聽到長史如此正式詢問,堂中眾人,無論是元從之人還是河內本地人士,全都愈發面色復雜起來,而且以難堪居多。
因為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
就河內人來說,對加賦這種事情當然是極度抵觸的……因為且不說這種每畝十錢的加賦對河內百姓,甚至于對一些以清白持家的世族子弟而言,都無異于一種的巨大經濟壓力。只說士林清譽以及鄉人評價,他們也是萬萬沒法公然說出讓公孫珣按旨意來辦這種話的。
但是反過來說,難道要鼓勵衛將軍公然抗旨不成?
他們自小學習的東西和準則是不允許自己這么做這么說的。
而元從那邊,就更復雜了……有人講良心,有人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