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quán)謀,有人論得失,但無論如何都要為公孫珣做個細(xì)致而合理的謀劃。可是,公孫珣這里也為難啊!你說是要抗旨不尊呢,還是助紂為虐呢?
司馬朗沉默片刻,也是黯然搖頭,然后卻又一抬腳便捧著陶罐步入了堂內(nèi)。
未等對方開口,公孫珣便當(dāng)即展顏失笑,并趕緊起身招手“來來來,放這邊案上!”
司馬朗依言而行,小心翼翼的在眾人的沉默與注視中上前放好陶罐,還順便提醒了一句“郡君,這里面還是有蝌蚪……請您務(wù)必小心,不要學(xué)上次讓小蛤蟆爬到公文上去。”
公孫珣一邊俯身收拾幾案一邊連連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jìn)去。
而一番折騰以后,司馬朗退到大堂角落里,堂中也終于有人挺身而出第一個表態(tài),果然是常林常伯槐“君侯,屬下有一言。”
“伯槐請講。”公孫珣一邊低頭擺弄花朵,一邊干脆應(yīng)聲道。
常林沒有在意公孫珣的無禮,而是依舊站的板板整整,言語清晰無誤“數(shù)日前詔書剛剛送達(dá)時,呂長史曾有言,說君侯若是奉詔收錢便是失信于河內(nèi),依我看,這話說的極對!”
呂范忍不住看了常伯槐一眼。
而常林依舊不以為意,只是繼續(xù)昂然直言“君侯雖然沒有像左車騎將軍那般事先為治下百姓請命免去算賦,但自履任以來,君侯所行政策全都是以平復(fù)二字為主,與民休養(yǎng)生息之意不言自明。再說了,名義上是五千萬錢,可實際上征收起來,吏員上下辛苦,百姓左支右絀,真正損耗的何止是五千萬錢?所以說,哪怕是之前沒有明言約法三章,可此番突然加征田賦,也足以讓河內(nèi)百姓對君侯由感恩轉(zhuǎn)為心生怨望。”
“說的好!”公孫珣終于抬起頭來。“還有呢?”
“還有……”常林微微一滯,但還是勉力言道。“為君侯個人計,無論如何,萬萬不能以私產(chǎn)充賦稅,那是下下之策,會引起猜忌的。”
“那我該如何呢?”公孫珣坐回到上首座位上,面色如常,好奇反問。“也不能去昧著良心去盤剝百姓,更不能拿私產(chǎn)去邀買人心……伯槐,我到底該如何是好?總不能撕了這公文吧?”
“為今之策,只有兩條路。”常林聲音愈發(fā)顯得艱澀。“一個是聚集郡中豪強大戶,讓他們來出這筆錢……”
“這就不是失信于人了嗎?”公孫珣淡淡反問道。“之前為了安置流民,行官屯之事,我已經(jīng)第一時間要他們出力了,騰出土地、放還流民,郡中借出的農(nóng)具種子也是他們實際奉納出來的,這些事情他們并無半點推脫之意。而后來春社時,我專門邀請他們一起去圍觀辯經(jīng),難道不是心照不宣,作出安撫與約定了嗎?”
常林抿了抿嘴唇“君侯所言甚是,是我不周……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什么路?”
“君侯可以學(xué)左車騎將軍那般,離開河內(nèi),去做個非親民官……入朝做公卿,出涼州平亂,大致如此。”常林無奈答道,但言道此處,他仍然忍不住多加了一句。“可要如此的話,換成一個別的官來,河內(nèi)還是要加征的……”
公孫珣啞然失笑,常林慚愧后退。
然而,常林后退后,半晌卻無人再上前出言……畢竟,無論如何,常伯槐還是將事情分析的極為到位的,現(xiàn)在的局面是,天子亂命在那里,從了便是助紂為虐,不從,那就是悖逆天子,是要承擔(dān)巨大政治風(fēng)險的。
這件事情,注定沒有一個好結(jié)果。
“還有沒有誰要說話?”公孫珣坐在大堂上首,似笑非笑的看著滿堂俊才,卻也是心知肚明了。“我曉得了,這種事情注定無兩全之法,或者有損名聲,或者承受天子怒氣。伯槐已經(jīng)說得很到位了……實在不行要收錢,便找豪強大戶去收;實在不行想要抗旨,那便趁早換個官做……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兩個法子了,對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