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向東,長安、潼關(guān)、弘農(nóng)、函谷關(guān)、洛陽、虎牢關(guān)……這是一條直線,而且是中國文明史和軍事史上最重要的一條直線。實際上,由于這條線上的三個關(guān)卡、兩座城市的絕對敏感性,所以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會引起連鎖反應(yīng)。
那么,當(dāng)公孫珣引兵越過黃河從河?xùn)|來到弘農(nóng)以后,雖然一仗未打,卻立即在這條線上引發(fā)了絕對的動蕩,而等到他轉(zhuǎn)向東面,牛刀小試拿下弘農(nóng)郡郡治弘農(nóng)城后,就更是立即引起了全盤的連鎖反應(yīng)。
長安的董卓下令,讓自己的弟弟董旻離開長安,進(jìn)駐潼關(guān)身后的華陰,這個地方可以從容支援前方的潼關(guān)和北面的蒲津;而直面公孫珣壓力的賈詡、呂布,還有牛輔、李儒無一不采用了最保守的軍事策略,一個閉關(guān)不出,一個屯兵自保;而與此同時,函谷關(guān)東面的洛陽周邊部隊也立即收縮防守,拱衛(wèi)在了洛陽周圍……甚至有傳言,董卓不惜通過南陽繞道下令,讓洛陽部分軍力回援函谷關(guān),以確保要將公孫珣鎖死在弘農(nóng)境內(nèi)。
其實,這就是董卓之所以難打的問題所在了,別看他的部隊根本不到十萬,而且還各自分開屯駐,咋一聽好像跟白波賊、匈奴亂軍都差不多,但其實后兩者只是‘賊’,而董卓和他的下屬是一個完備的軍事集團(tuán)。
從軍事角度來說,只要董卓——牛輔這個指揮體系在,那他們就是一個整體,就是一個附屬于董卓這個政治核心的軍事體系,就是一個有活力、可以補充延續(xù),而且還愿意聽指揮的正式軍隊。
這樣的部隊,想指望像對付白波賊和匈奴人那樣,通過一次兩次的軍事勝利來瓦解,太過艱難……按照那句說老了的話,想動搖董卓大局,只有攻入關(guān)中!
同樣的道理,公孫珣的部隊也是如此,河北那邊不打到昌平,他在那個地方的政治勢力是不可能垮掉的,這邊的遠(yuǎn)征軍不宰了公孫珣本人也毫無意義。
甚至還有袁紹,你不殺了袁紹,那以他的政治聲望,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東山再起。
這就是所謂政治威信的可怕之處,這三個人可能還有半個袁術(shù),跟天下其他的人不是一個階層的,沮授那天對著袁紹的一番話確確實實是精辟至極——就是要利用這個先發(fā)優(yōu)勢,迅速建立起一個完備的軍政體系和軍政集團(tuán),而一旦形成一個蒸蒸向上的嚴(yán)密軍政集團(tuán),那對誰都是可以挺直腰桿子懟上去的。
而想要建立一個這樣的集團(tuán),沮授也給出了明確的答案——袁紹本人、人才、軍隊、地盤、名望。
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可能說法不同,但本質(zhì)都是一樣的,就好像一千八百年后那些人說的一樣,領(lǐng)袖、干部、軍隊、財政、外交……不都是一回事嗎?
所謂地盤無外乎是人口、經(jīng)濟(jì),也就是軍隊后備力量和財政的意思;至于外交,漢末這年頭當(dāng)然不需要搞外交來確保局勢的穩(wěn)定,但他們卻需要同樣起穩(wěn)定人心的聲望與大義,而這一點,公孫珣正在努力爭取,袁本初則生下來就有,等他叔叔和哥哥全家死光光后更是已經(jīng)到頭了!
所以……
“衛(wèi)將軍去了弘農(nóng),宛如自入彀中,這是天賜良機(jī),可明公為何還是遲疑不定呢?”郭圖立在成皋城一處大宅院中,正對自家主公袁紹懇切相勸。
至于袁紹,一身素衣頭戴孝帶,正立在院中一處四面開窗的樓閣之上,望著西面晚霞出神,此時聞的郭圖再勸,卻又緩緩搖頭“非是遲疑不定,而是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郭圖本想再說話,卻見到袁紹微微扶額,并側(cè)過頭去,情知對方不愿多談,讓他本人偏偏又不敢違逆這位‘明公’,便無奈告辭。
而其人走出這個院落,卻又迎面撞上許攸許子遠(yuǎn)拿著一封書信之類的事物昂然而入,二人對視一眼,倒也懶得互相裝模作樣……一個根本沒提袁紹此時聽不進(jìn)人言,另一個也沒說自己來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