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調整情緒,一時失笑“子修隨我出去巡視一下。”
曹昂自然不敢怠慢。
就這樣,父子二人在月下并肩而行,便在營寨中四處巡視了起來。這里是遠離前方戰線的中軍大帳,自然沒有什么戰斗危險,但也不能說沒有戰爭的氣氛。
而中軍大帳左右兩邊,皆是新建的所謂轉運之營,其中一個是傷兵營,乃是負傷后不能盡快痊愈的傷員要在這里集合,再由民夫輸送到后方陳留一帶;還有一個自然就是民夫營了,民夫輸送糧草完畢,需要在此點卯,休息一夜便要匆匆回轉,遇到戰事緊張導致缺員的時候,其中強壯者還要被直接選入輔兵之中……白日間引來公孫珣詫異的任峻便是此營主官。
曹操在月下行了許久,被中軍各處的嚴肅緊張弄得心情壓抑,便準備出中軍大營一行,卻沒敢去左面傷兵營,而是帶著曹昂信步往右面民夫營中而來。
然而,時至秋末,寒風蕭瑟,天氣轉涼,曹孟德一路行來,只見營中民夫盡皆疲憊不堪,紛紛枯坐無言,了無生氣,有的還冷累交加,瑟瑟發抖。
這倒也罷,當曹操帶著曹昂和幾名侍衛即將走過一處火堆時,卻又一時怔住,立在了陰影之內。
原來,火堆旁,一名已經頭發花白的民夫,正手持一木刺,給身邊一名明顯還是少年之人挑破腳上水泡。那少年雙腳放在老者懷中,腳底正對著火光,眾人看的清楚,其人幾乎整個腳底都是血水淋漓,不成樣子,偏偏又睡得極熟,連腳上被挑開這么多水泡都毫無察覺。
曹孟德是個感性的人,而且是個個人野心與濟世安民之心并存于內的活生生的人,歷來是觸景生情……而其人今日見到如此一幕,只覺得之前心中用來說服自己的什么漢室正統,什么個人豪情野心,統統都不值一提。
甚至一瞬間,經歷了夏侯淵、曹純、曹休、許褚、王必,乃至于剛剛黃蓋那般慷慨之事的他,幾乎要淚如雨下。
但是,偏偏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些紛紛死去,或者下定決心要為所謂大局赴死之人,他又不哭不出來了,甚至有些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因為那些人,恰恰在催促和激勵著他,讓他務必奮戰到底,以成大事。
其人枯站在月下陰影之中,人生經歷如走馬燈一般輪轉不及。
洛陽北部尉時的銳氣,頓丘為令時的壯志,被牽連罷官時的頹喪,平定黃巾時的英氣,履任濟南后對民生的哀嘆,對朝局的失望,然后是董卓之亂時的奮起,縱橫中原時的野心,得到劉備、劉表支持的興奮……種種復雜心思在同一個人的內心反復攪拌,但最終卻都敵不過曹純首級上那含怒圓睜的雙目,以及眼前這一雙血淋淋的雙腳。
但是二者偏偏是矛盾的!
一個催促著他拼盡全力向前,一個在提醒著,為天下民生計,不如放棄!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頭發花白的老者給不知道是他孫子還是誰的少年挑干凈水泡,便扔下木刺,勉力起身,似乎是準備去水井那里去尋些水來,卻不料一回頭便看到如此一幕,登時嚇得不輕。
“老丈!”躲無可躲的曹孟德羞赧上前,竟然不顧對方身上臟穢,直接握住了對方雙手。“請再與我一個月時間,或成或敗,我曹孟德絕不會再讓你們這般辛苦了!”
似乎是拼盡了全身力氣一般,曹操認真說完此言,也不管對方聽沒聽懂,便兀自撒手,然后塊步往自己中軍大帳而回了。
曹昂即刻引侍衛追上,老丈則茫然不解,唯有白發在秋風中顫動一時……他都不知道曹孟德是誰?
“父親!”走到兩營空隙之間的防火沙堆上,曹昂終于趕上,并問出了心中疑惑。“父親剛才言語是什么意思?還有之前黃公覆所請……徐州雖敗,但大局真就到了這種地步嗎?我們不是還有那么多兵馬嗎?”
“正是到了如此地步了。”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