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波妒盼,遙山羞黛,漁燈分影春江渡。”
長波亭,就在洳河旁曾經(jīng)的煙波浩渺之處,而隨著北河決堤改道,洳河幾近斷流,渡口荒廢,亭中也就一片寂寥。
對于燕寧要在這里見他,韓柱很是驚詫,隱隱又覺得有些忐忑不安,即使燕寧的詩吟誦得抑揚頓挫,他也沒什么心情聽了。
“好詩,好詩”
剛剛吟詩的人聽他這樣說,立刻興致勃勃問道,“難得太守令覺得這詩不錯?不知大人您覺得它好在哪里?”
他小心地看著燕寧的眼神,仔細揣測著說道,“大概是因為郡主吟誦出了此詩中煙波浩渺之感?”
“哦?不過,我倒是想問問,我的詩這樣好,怎么剛剛韓大人怎么沒聽出來我剛誦錯了一個字,應(yīng)是漁燈分影春風宿而不是漁燈分影春風渡”
燕寧帶著探究的眼神看向他,清冷的臉上明明帶了淺淺的笑意,只半抬著眼看著他,身上半點威嚴不減,很是懾人,嚇得桌上的人渾身一僵,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眼睛微微睜著。
他一貫自詡八面玲瓏,可現(xiàn)在也有些遭不住地害怕起來。
霍安輕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同情地說道,“韓大人別見怪,郡主一慣喜歡開玩笑的,許是和您開玩笑呢,您聽聽就好,聽聽就好”
許是?那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韓柱嘴角抽了抽,略略夸張的笑意再次出現(xiàn)在臉上,“哈哈,郡主還真是幽默啊”
燕寧微挑著眉角看向霍安,輕搖了搖頭,這個人和稀泥的本事倒是見漲了,不過她也不是來平白為難著韓柱找樂子的,還有正事要做呢。
她朝著洳河的方向微微偏著點了點頭。
對面的人了然地頷首回應(yīng),搭在韓柱肩膀上的手帶了些力道,將他剛剛對著外頭,幾乎想要逃跑的身體牙回來些,娓娓說道,“想來大人一定好奇,郡主好端端的不在鎮(zhèn)北王府里頭住著,放著繁華的幽州城不待,大老遠跑來薊州做什么,既然大人這樣好奇,那我們不妨聽一聽郡主怎么說,你看如何?”
韓柱滿臉寫著絕望,他從沒好奇過啊,但似乎現(xiàn)在也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了。
一臉不安地看著燕寧,嘿嘿一笑,似是有些求饒的意思。
燕寧回了個更為燦爛的笑容,眼神卻鋒利地像是出鞘的寶劍,說出的話也是極為刁鉆,用詞用句極為犀利,笑意達眼底,看得到的只有探尋和凝視。
“韓柱,你身為一方父母官,不思為薊州百姓謀福祉,修水利,通商貿(mào),善民生,蓄意媚上,巴結(jié)當朝郡主,該當何罪?”
長波亭中的所有冷靜平和被徑直撕開,夾雜著而來的暴風烈雨讓韓柱臉上本就勉強假意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整個人都懵了,臉上還會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很是滑稽。
既是話都到這個份上了,也就沒什么不能攤開說了,燕寧這么問,可不是要他自述請功表忠心的。
韓柱沉思許久,似是卸了全身的偽裝,眼中帶刺,略帶嘲諷的反問說道,“那么敢問郡主殿下,身為一方之主,錦衣玉食,繁榮繁華,卻放任自己一州的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又該當何罪?”
霍安有些詫異地瞥了他一眼,不由地在心底感慨,這人敢說的時候,是真敢說啊。
爽朗的笑聲在長波亭里回蕩,燕寧大笑著說道,“韓柱啊韓柱,你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你這明里暗里是在職責我鎮(zhèn)北王府不管薊州生死,有愧一方之主?可是韓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鎮(zhèn)北王府可做不了薊州的主,這個問題,你拿去面圣的時候,問皇帝陛下,可能更合適一些”
她的眼里帶著淡淡的威脅,嘴角彎起一點弧度,冷靜地看向韓柱。
“不,我是在職責燕寧郡主您,不配做薊州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