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突然笑了,輕挑了額角一縷碎發,一口濁氣吐出,壓下了周身死寂的氣息。
“地獄空蕩蕩,惡鬼金陵臺!”
這句話實在是大大的不敬,別說是秦瓊等金陵的人變了臉色,連閻孟林和謝明華等人都詫異地看向燕寧,連大氣都不敢喘。
可顯然拋出這句話的人很是肆意,甚至還有些暢快。
燕寧笑著去點亮了屋里的燭光,無辜地看了眼眾人,“這話可不是我說的,這是王室南下的時候,北地的百姓間流傳的呀,我就是個轉述的”
“怎么都這么吃驚啊,雖然年代久遠,但燕北的百姓都還記著,如果殿下真想學習探究的,那不妨北地事了,回程途中去十六州轉轉”
秦瓊繃著一張臉,眼里滿是驚愕,她怎么敢赤裸裸地說出這么一句話!
紅衣少女又回到了剛剛的座位上,鳳凰綢在燭光下搖曳生姿,在場的數人,能夠放松身形的也只有她了。
枕著雙手,思索了一二說道,“其實,我覺得殿下剛剛說得話不對”
好似覺得接下來的話吊兒郎當地說不好,燕寧放下手中的折扇,坐得筆直,帶著溫潤的笑意,看著秦旭說道,“燕北,不是秦家讓我燕家守的,是我燕家先祖奔襲千里,從北境手中奪回來的。忘了嗎?當年惠帝遷都的時候,走得可是毫不留戀啊!”
秦瓊一下子臉變得煞白,遷都之事,是秦家的禁忌,在金陵城中無人敢提,此時卻被燕寧大咧咧指了出來。
“若是燕云十六州真是秦家不小心弄丟的土地。您說好比路上撿到的東西,那我一定路不拾遺還與你”
燕寧撇了撇嘴,笑意帶著嘲諷的意味,“可是燕北不是你們王室不小心走丟的貓貓狗狗,恰巧被我們鎮北王府給養了”
她直盯著秦瓊說道,“從一開始,燕云十六州還有被定北關外的那些城池和百姓,就是被你們拋棄的,被秦家拋棄的,被皇朝拋棄的,被他們的天子拋棄的!”
似是還覺得不夠,燕寧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向秦瓊,邊走邊問。
“在皇室搬到金陵城大興土木建造行宮的時候,敢問尊貴的太子殿下,您知道燕云十六州是什么樣子嗎?”
“這些不會出現在秦家的本紀里,那我從燕家實錄里告訴你!那時幽州城還未淪陷,身后就是曾經皇朝的帝都西京城,北周已下六州之地。敢問尊貴的太子殿下,您知道幽州做了什么嗎?”
“戰火尚未至,可這座城已經戰到了男丁一個不留,滿城飄蕩著冤魂,家家戶戶掛著白帆,幾乎看不到一個活口,城外新墳成山,夜里總是有凄厲的哭聲響起,即使北周還沒打過來,這座北方第二大城也已經活成了個人間地獄。你看,就算這樣,這些人也沒有放棄自己的家園,拿命抗擊著外敵的入侵。敢問尊貴的太子殿下,秦淮河畔溫香軟玉脂粉氣的時候,你們有人來看過桑干河里血流成河嗎?那是連天地都失色的血氣沖天”
“還有五年前,北境卷土重來,奪下寰州城,鎮北王前去平亂。哦不對,聽聞陛下即位后還未御駕親征過,應該不知道戰場什么樣子吧。也不知道北境軍隊所到之處是什么樣子吧。”
燕寧說得平靜,流水一般娓娓道來,卻讓人下意識想要后退,想要回避。
“我隨著父王前去,寰州城還好些,好歹是守住了,城外不遠處有個村子,沒有城墻的防御,沒有能夠守住。”
“領兵的是殺人如麻有北周鬼王之稱的完顏翰。敢問尊貴的太子殿下,知道在他們的鐵騎下,這個小山村最后是什么樣子嗎?”
“男子的鮮血染了一整個村子,地上橫七豎八都是尸體,年過古稀的老人就這么擋在谷倉之上,背上橫著長長的刀痕,沒了氣息,就為了小小的糧倉里頭那點子口糧食。村里是沒有女子的,也聽不到孩子的啼哭聲,池塘里飄著很多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