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天方亮，戒中世界還是原來的樣子。

明白筠又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前幾天顯現(xiàn)在她額頭的金色印記呈現(xiàn)蓮花狀，在她的右邊額角，如同化了新的妝容一般，將明白筠的樣子映襯的更加明艷了些。往日看經(jīng)緯時(shí)才會變成金色的眼眸，如今在深處沉淀著細(xì)碎的光芒。仿佛有一幽泉，陽光照射下來，被綠蔭隔碎，落在水面上，隨著水波輕搖，微微閃爍；又仿佛是在深淵底藏了什么秘寶，幽幽華光使人恍惚沉醉。

她伸手，指尖綻放出一朵金蓮，蘊(yùn)含著自然氣息。

如今，她感受到的不是生靈破碎縹緲的意識，而是真真切切的喜怒哀樂、恐懼無畏。萬生有靈，并非只有生了人的意識才能被認(rèn)作生靈。而在她指尖的蓮花，仿佛可以與此界所有花草生靈感應(yīng)，茫然、生長、喜悅、難過、害怕、驚訝、終結(jié)，它們的一生有的短暫，有的漫長。然而無論是哪一種，他們能做的只是生長，卻沒有別的選擇。

有人推崇自然生靈的精巧神秘，他不知道他們別無選擇；有人嫌棄自然生靈是一死物，他不知道他們的感受；有人把自然生靈當(dāng)做自己修煉的道具，他不知道他們本就有靈……行因果，嘗悲歡，行自然，又何嘗不是？弱肉強(qiáng)食，造化自然罷了。

明白筠離開戒指，她隱隱覺得，她與戒指的交集就在今日結(jié)束了。

“燭叔。”明白筠來到顏凡屋子，敲門。

顏凡打開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幾分訝異“你洞明了？你的靈氣……”

“還是老樣子。”明白筠一進(jìn)入修煉狀態(tài)，額角的金蓮便生動了起來。它每綻放出一片花瓣，明白筠身邊的靈氣便濃郁了幾分，花草的氣息也更加濃郁。只是與上次不同，這次隨著靈氣沒入明白筠體內(nèi)的，意識裹挾這自然道息，仿佛專程前來滋養(yǎng)明白筠的神識。而復(fù)又散去的靈氣帶著濃郁的道心體會，只是沒了那日肉眼可見的金色。

仿佛是明白筠與眾生靈做了一場交易，她體會花草本就明白的自然道，花草從她這里領(lǐng)悟人的對自然道的體悟，換言之，以花草所能感受的形式，使他們感受到人的神識。

顏凡怔了一會兒，才大笑道“好！這是你自己的道，雖名自然，確已有造化痕跡！”所謂造化，便是這九川。包括自然道，也包括因果道。若再加以延伸，人所創(chuàng)造的那些道，又有哪個(gè)能真正的逃脫造化二字？在此天地內(nèi)，領(lǐng)會此間意，無一非造化。

“難怪你的氣息也發(fā)生了變化……不過還是原來的性子。”顏凡頓了一下，才道，“這樣甚好，我此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見。白筠，我沒什么可以教你的了，這樣甚好。”

明白筠聽著，覺得有些傷感——她聽出了顏凡言語間再不相見的意味。他們只是修煉自然道，又不是真的花草，在一處便不動了。更何況，花草遇見命運(yùn)，連躲得可能都沒有，他們又不知幸運(yùn)了多少。再說，她早就習(xí)慣了。父母離開，與哥哥相依為命；哥哥離開，遇見舅舅；舅舅離開，她還有自己。

“那燭叔，我就不送了。”

顏凡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回房，伸手招了招，明白筠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又是幾息，聽云峰便沒有了他的氣息……

原本那么一剎那，明白筠想化一花草生靈，讓顏凡帶著走。但依依不舍本就不是明家人的性子，他們從小做好準(zhǔn)備孤身一人的準(zhǔn)備。更何況，離散本常情，多思無義。

明白筠伸出手，那朵金色的蓮花又出現(xiàn)在指尖。她伸手一彈，蓮花便晃悠著朝屋里的那株喚作夢引韶光玉美人的花去了。那本是一株凡人家的芍藥，因?yàn)榘咨y邊帶黃色的碎點(diǎn)，才取了個(gè)長長的名字。普通的花不擅于汲取靈氣，才在她屋內(nèi)用于修煉。此時(shí)金色的蓮花碰到了它的花瓣，一瞬間便是金光湛湛，花朵化作人影，卻遲遲未定型。

又過了好久，明白筠無奈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