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主子一副不屑的樣子,出聲道“可終究是皇上孫輩里頭一個孩子,就是素來不待見她的太子妃娘娘也重視著呢。奴婢覺著,您也該早做打算才是。”
賀樓允安用力捏碎了手里的一顆杏仁,拍了拍手上的渣“我倒想早做打算,可你瞧瞧,姑姑費盡心思把我送進來,世子殿下哪天正眼瞧過我?頭一個孩子竟是妾懷的,恐怕賀樓家的顏面是盡失在我這兒了。”
那邊拓跋浚正與馮錦用過午膳,坐在窗邊拿了本《詩》,將馮錦環在懷里一頁頁地讀。
“時純熙矣,是用大介。若生個同錦兒一樣伶俐的姑娘,便叫純熙,你前程似錦,她一生光明。”
馮錦把玩著他落在肩頭的鬢發,揚起臉道“臣妾的哥哥單名一個熙字,如此,可是犯了漢人的忌諱。不過,想來我這一生也無緣與哥哥見面了。”
“我若繼位,第一件事便是召哥哥回京。國舅豈有流落在外的道理。”拓跋浚順著這話哄她開心,他知道那是她唯一的親人了,雖從未見過面,但畢竟血濃于水。
懷里的人杏眼一瞪,伸出手指捂住他的嘴“大逆不道。”
“只要你高興。”他偏頭躲開,又低下腦袋在她耳邊細語,氣息微熱。
“臣妾還不想做禍國殃民的妲己。”馮錦叫他惹得脖子癢癢,咯咯笑著離遠了些,又正色道,“殿下若有一日繼承大統,一定要做個明君,不要冤案,不要信人讒言。”
“還要一統各族,讓這世間再不會生靈涂炭。”她曾經在他身旁念叨的每一句,他都記得。
窗上的雕花兒疏影斑駁,房中的冰盆傳出陣陣清涼。馮錦已然不像半年前那樣莽撞而又一心記著仇恨,但她渴望大魏對各族一視同仁的心,從一而終。不僅為馮家,也為姑姑口中那場國史之獄里慘遭連坐的無數漢人。
昆侖玉碎,紅顏白骨,都不過是朝夕轉瞬。她迫切地希望有一日,在這個國家,漢人能與鮮卑平起平坐。馮錦并不貪戀權勢榮華,但作為馮氏遺孤、漢族后裔,沒有什么比這四字更能讓她覺得心安。拓跋浚的寵愛讓此時的她心驚卻又迷戀,她像個偷糖的孩子,既怕人知道了嫉妒,又忍不住想拿出來舔舐那膩人的甜蜜。
“過幾日乞巧節,殿下和臣妾去城中看燈吧。”
一番軟磨硬泡,拓跋浚才松了口“只這一次,日后身子一天沉過一天,再出去玩可就不許了。”
乞巧佳節,民間女子穿針引線,做些小物品賽巧。平城的街道上掛起六色彩燈,盡現繁華之貌。馮錦拉著拓跋浚穿梭在人群里,拿起鋪子上的娃娃瞧瞧,又將香囊捏在手里看看,拓跋浚見人多,霎時沒心思游玩,只時時刻刻盯著她,不敢叫有一絲閃失。
“一生一世執子手,不離不棄共白頭。”馮錦忽然在一盞寫著詩句的花燈前停了下來,望著拓跋浚,手卻沒有松開,“我本不信神鬼,可殿下帶我過了求子的花朝節,孩子便來了。今日我請殿下過這求白頭的乞巧節,也愿能夠成真。”
拓跋浚愣了一愣,笑出聲來“那便一言為定。”
花燈耀眼,迷醉了長街上少男少女的心。不遠處的茶樓里,一道墨色的身影立在柵欄前,望著下面正笑得開心的一對璧人,撫著茶壺的手漸漸發力“他很疼這個女人啊,平定邊疆又如何,看來不過也是個沉淪情愛的黃口小兒。他那爹沒本事在太子之位上坐多久了,他也遲早成為本王刀下的螻蟻。”
身旁的小廝順著瞧了一眼,賠笑拱手道“王爺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