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干燥,盛夏時素來熱極。這一年淅淅瀝瀝的小雨難得連著下了幾日,天兒才姍姍放晴。馮錦搬了個繡墩兒坐在廊里的石桌旁,撫著明顯隆起的肚子,細細的風似是裹挾著還未干的積水,打在臉上帶來一絲清涼,倒沁人心脾。
如今的時節當真是,夏風拂檐,海棠沾霧,蟬鳴纏綿。
“娘娘,世子殿下說今兒又不回來了。聽聞皇上抱恙,太子爺叫了殿下協助理政呢。”卿硯從外頭回來,端了一盤子細環餅和一只茶盞,輕輕放在石桌上。
馮錦聽她說話,瞧盤子里有些碎的餅,順手拈了一段放進嘴里。用蜜水和棗泥和的面,摻了牛羊乳,又以上好的油炸了,甜津津脆生生的。
“他近來總是公務繁忙,前日還說好了今兒一起去廟里燒香。”細細的餅絲樣子好看,味道也美,馮錦卻恐吃多要膩,想著為了腹中的孩子,忍一忍嘴饞也是應該的,便擦了手不再去夠。
卿硯接過她擦手臟了的帕子,將裝著綠豆湯的瓷盞往對面推了推,笑道“殿下仁孝,皇上已病了有三個月,他總該出些力的。您不是向來不信鬼神?怎的最近一套一套的,倒像是多年的信女一般慈悲。”
“以前不信,這會兒倒頗信。慈悲與否的,不過是想替腹中孩子求個心安。”馮錦啜了口卿硯推過來的綠豆湯,溫熱清甜的湯水正好蓋過了口中的油膩,“等到我這肚子月份大了,再想去,可也難了。”
兩人正說著,卻聽門外有人說宮里有內侍前來傳旨,皇后請敏良娣入宮一敘。馮錦忙站起身來,問道“時不時晌不晌的,皇后娘娘怎么這會兒召我入宮?”
“回娘娘,小的們只是傳旨,別的也不敢問。”
卿硯見來人恭順,又拿了皇后的手諭,似乎是很急,便道“煩請公公稍等,我與娘娘更衣備車。”
“姑娘恕罪,皇后娘娘只請敏娘娘一人,您便不必跟了。門外是咱們的轎子,娘娘出去便可走了。”內侍攔下卿硯,只沖著馮錦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面面相覷,從沒聽過皇后召女眷入宮不讓帶下人的。可經不住人一再地催,又怕遲了惹皇后不快,馮錦便也不再細問,自個兒跟著上了轎子。
“娘娘,良娣出門了。”
后院花園里,賀樓允安正倚在亭子里乘涼,水蔥似的指尖勾著扇柄緩緩輕搖。一身淺綠的長裙,細腰盈盈一握,那張略施粉黛的臉美則美矣,只是聽到綠衣的稟報,抬頭的一瞬間,眸子里有一絲本不該屬于這個年紀女子的陰鷙一閃而過。
“殿下呢?”
“殿下今兒又陪同太子進宮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亭子里的人聽了,抿唇一笑“瞧瞧,多巧啊。”
卻說馮錦,走至半路,發覺那轎子里一陣陣異香。她嗅覺本就因有孕而敏感,忍不住掀開簾子想透透氣,可卻發現窗外的景致不像是往皇宮去的路。問轎邊跟著的內侍,那人只答一句“快到了”,便伸過手去硬是放下轎簾子。馮錦剛想開口再說什么,忽然感到一陣暈眩,眼前一黑,便神志不清,說不出話來。
轉醒之時已是黃昏,馮錦費力地睜開眼,恍惚想起自己是被赫連皇后召見的,此時卻躺在床上。叫了幾聲卻不見有人答應,支撐著爬起來,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裝飾精致的屋子,紅木的家具,床也是軟和的,卻不像是赫連皇后的寢宮。馮錦小心地護著肚子起身,頭還有些暈,走到門口卻發現怎么也打不開,原是叫人從外頭掛了鎖。
她又找到房間里僅有的兩扇窗戶,才發現連窗都是釘死的。屋子里隱隱傳來熏香的味道,讓她越發地不安,試著用手去推窗戶,卻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聲音闖了進來。
“別費勁了,這是南安王府的密室,你出不去的。若想好好兒的,就乖些。”
眼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