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馮錦站在繡錦宮的院子里看丫鬟太監們一箱一箱把東西搬出去。被褥、妝臺都是她用慣了的,便也沒叫另制,昨兒回來挑了些需要的,命人直接搬進太和宮。
偶有冬日的風吹過,將她面皮兒繃得緊緊的。瞧了一會兒覺得無趣,眼神一瞟,只見瑢嫣房里的窗開著,她自個兒坐在窗前梳頭。
馮錦心下一緊,走過去,敲了敲窗欞“瑢嫣,屋里怎么就你一個?”
“姐姐起得早啊。”瑢嫣看見她,眼神清亮亮地笑,“我那丫頭早早地去司物局領炭火,還沒回來呢。”
“是,我今兒要搬到太和宮去了。便早些起,叫人來搬東西。”
二人正隔著窗戶說著話,卿硯從外頭進來,著急忙慌地喚馮錦“娘娘,掖庭來人說,段貴人自盡了。”
果真如此。
馮錦皺了皺眉,先是沒說話,又將余光瞥向屋里的瑢嫣,她仿佛沒聽見,正抬手綰起發髻。
可那手肘擋著的白凈面龐上,分明閃過一抹不該屬于她這個年紀的笑意。
“罷了,當著瑢嫣,別說這些,她還小。”馮錦搭上卿硯的手臂,一字一頓,“只是可惜了,那段氏也年紀輕輕的。”
瑢嫣將最后一縷鬢發梳上去,跑過來趴在窗臺上“姐姐,我年紀雖小,可也知道善惡有報。那害姐姐的人啊,死不足惜。”
她還是那副無辜可愛的樣子,親昵地叫她“姐姐”。
可馮錦心里已有了答案,回味著她輕飄飄說出來那句善惡有報,無力地笑笑“這事兒以后別提了,卿硯,咱們去瞧瞧東西搬得怎么樣了。”
正巧那邊有太監過來請示,說箱子已全部由巧馨姑娘盯著送往太和宮了,問皇后娘娘是否也過去。
馮錦點點頭,瑢嫣聞言從里頭出來送她。
走至大門口,馮錦想了想,回頭向身后的人道“瑢嫣啊,打今兒起,你便一個人住這兒了。繡錦宮雖富麗堂皇,但你畢竟一個小女兒家,一個人住這偌大的宮殿,空蕩蕩的,還是要小心些。”
“姐姐說什么呢,宮里多安全啊。再說瑢嫣從小膽兒大,連鬼都不怕,您就放心去吧。”
馮錦拍了拍她的手,沒再說話,隨著卿硯走前去坐上了步輦。
是啊,這皇宮里,鬼有什么可怕的。反倒是人心,才叫人膽戰。
待走出了一段兒,她回頭瞧瞧瑢嫣已經不在門口站著了,便俯下身小聲問一旁跟著的卿硯“段氏的尸首呢?”
“娘娘慈悲,叫人送出宮去了。”卿硯頓了頓,才又道,“早晨廚房里是司膳瑩兒當值,奴婢問了她,說是長孫美人身邊的丫頭冬梅曾給過她兩錠銀子,叫把一包藥放進給段氏送的飯菜里。”
“出手倒大方。”馮錦面上已瞧不出一絲波瀾,“她放了?”
“瑩兒是娘娘的人,怎么會辦她的事。不過,倒是將奴婢給的換了進去。”
步輦上的人明白過來,隨即自嘲般地笑“那你素來給那瑩兒多少銀子?”
卿硯又靠近了她耳邊“自上回那事后,每月一錠足銀,另給她宮外家里三吊五銖錢。”
那些攀慣了高枝兒的宮女,哪有什么忠心耿耿,不過是錢給的多罷了。
昨夜下過雪,這會兒路上積了淺淺的一層水。馮錦聽著眾人踏過雪水發出的細碎聲響,嘆了口氣。將頭扭向另一邊,入目的依舊是無邊無盡的紅墻。
她昨兒才以為做了皇后便能安安穩穩地與拓跋浚相依廝守,可現在看來,深宮盡是冷暖風霜。這四方的天兒里,日子,才剛剛開始。
有些人啊,但愿善惡有報。
太和宮里已點上了炭盆和香爐,青煙裊裊地環繞在殿中。巧馨早上出去剪了新鮮的紅梅枝插在白玉的瓶里,整個屋子倒比昨天來看時有些人氣兒了。
司禮監的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