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越發想離開這兒了?!?
坐了好一會兒,馮錦才又喚卿硯,這回的語氣里多了些篤定。
拓跋弘不再是個不懂事的孩童,邊境已平,天安學制也已建立,她這為別人忙忙碌碌的前半生該畫上一個句號了。
卿硯并沒有多意外,好像是再平常不過的聊天兒似的問她“那娘娘想去哪兒?”
“再去走一遍先皇與我走過的路,替他看過他的江山?!彼龘P起臉,說著說著便笑起來,“倘若回來時能有機會,便也給王爺這些年一個交代。”
翌日清晨,馮錦難得地叫哲海通知朝上各位,太后身子抱恙請了太醫來瞧,今日便不去朝堂議事了。
拓跋弘還是頭一回獨自上朝,臨走前心里還有些忐忑,不住地站在鏡子前整理儀容“娘,您到底哪里不舒服,就跟弘兒去坐著也行啊?!?
“你總歸是要獨自處理朝政的,再說有皇叔在下頭,你怕什么?!瘪T錦笑著催他快走,“五歲那年還說想做個真正的皇帝呢,如今怎么還緊張起來了?!?
待拓跋弘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太和宮,她望著院中沾滿朝露的花瓣,頗為感慨“該放手時就得放手,我好像有許多日子不曾享受過這般悠閑的早晨了。”
“娘娘輔政,整整四年了?!鼻涑帉⑹犷^的水端上來,輕輕繞至馮錦身后,柔柔地將她的發梳開。
四年說長不長,可在這深宮里,一個女人,一個孩子。身后無人點燈,身前白霧茫茫,一千四百個日夜,怎么想都是無比地難捱。
“太后娘娘,薛大人和薛夫人來了?!遍T口的宮女進來通傳,卿硯正好給馮錦把最后一支簪子戴上,扶著她起身前去迎接。
“雪瑤給姑姑請安?!?
雪瑤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冰雪聰明。又得了她父親言傳身教,有禮有節,舉手投足之間甚是儒雅,叫馮錦是怎么看怎么喜歡。
“你們倒來得早?!瘪T錦牽起雪瑤的手,一邊將人往屋里帶,一邊與春妍寒暄。
春妍站定,瞧了瞧身側的人“是他真以為娘娘身子哪里不適,急著前來呢?!?
“哥哥倒沒有春妍了解我,瞧病不過是個幌子,得是什么大疾才叫您全家進宮看我啊。”馮錦同薛子軻開著玩笑,叫二人坐下,忽覺心中暖意融融。
這么些年了,這夫婦二人的真心,也是她前世積德才能修來的情意。
薛子軻也淺淺地笑“不過是怕娘娘著急?!?
馮錦想把雪瑤往膝上抱,可發覺這孩子已長高了不少,便只得將她放在身邊坐著,遞了一塊糕點過去“真是一晃眼的工夫,我還老記著雪瑤在襁褓里那時候呢。”
說罷抬眼看了看薛子軻與春妍,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口“今日叫你們前來,是想商量商量,讓這孩子入宮的事兒。不知道你們愿意不愿意?!?
春妍愣了一愣,避開她的目光,強笑著答“那有什么不愿意的,雪瑤就像您的女兒一樣,娘娘想要她進宮陪伴,奴婢今兒就留下她?!?
馮錦瞧著正小口咬著桂花糕的雪瑤,雖于心不忍,但仍正色道“春妍,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想,替弘兒立雪瑤為皇后?!?
一口甜膩的糕噎在雪瑤喉嚨里,她瞪大了眼睛望向馮錦。
還未等春妍回答,雪瑤便咽下嘴里的東西問馮錦“姑姑是叫我做皇后?像您一樣?”
“是做皇后,但不是像姑姑一樣的皇后。”馮錦苦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雪瑤要做弘兒的皇后,一輩子與他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姑姑不會讓你受半點兒委屈?!?
這話是說給雪瑤聽的,更是說給薛子軻與春妍聽的。
雪瑤尚不懂什么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卻也聽懂了最后一句。
“娘娘”春妍躊躇著,還沒說完,便被一旁原本沉默的薛子軻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