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四下皆驚,馮錦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驀然轉頭看拓跋弘“誰教你這么說話的?”
“娘,弘兒不小了,也瞧得出您與皇叔之間那些情意,您想再嫁,這天下的人沒有敢說不字的,我只是不懂您為何非要離開兒子。弘兒不愿做皇帝了,不愿做這注定沒娘的孩子!”拓跋弘的態度雖軟下來,卻緊緊攥著拳,也不顧現在是什么場面,只想把心中的話一吐為快。
原來兩年前那個清晨,他竟早已將馮錦說要還政離開皇城的話聽了個遍。
他努力地學著處理政事,卻總有些細節要拿著去問馮錦,不是愚笨,而是想叫馮錦知道,她的兒子沒她不行。
大臣們上疏要他成親,馮錦要他娶雪瑤,他故意充耳不聞。怕的就是當年即位詔書上寫的,新帝成婚,太后還政。
兒子長大了,親政了,這皇城就真的沒有值得她留下的地方了。
拓跋弘不愿瞧見這樣的場面,他不想自己從十幾歲起便在這金絲籠子里做個孤兒,被逼著長大,無人疼愛。
他不僅僅是不想娶雪瑤,更多的是不愿意讓母親有離開的理由。
偌大的殿中,回蕩著拓跋弘帶了哭腔的控訴。
而后是可怕的靜默,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拓跋子推撫平了心緒,嘆了口氣站起身向上作揖“皇上怕是誤會了,皇叔與你娘,清清白白,叔嫂而已。”
拓跋弘看向他,又聽他緊接著對馮錦笑言“今日臣弟本也有一樁喜事要說,倒被皇嫂搶了先。大魏自收復失地以來,與涼國已是敦親友好。前些日子涼國國君來信,說他的小女兒赫梅公主尚待字閨中,問我國可有青年才俊與其結秦晉之好。臣弟慚愧,此前已將自個兒薦于公主,請皇嫂下旨,替臣弟邀公主前來平城。”
馮錦心中猛然間像是被人戳了個窟窿一般,驚詫,卻又無法言說。
她愣愣地瞧著他,腦子一時間已轉不過彎來。
拓跋子推故意不去瞧上面那人好似受傷的眼神,仍含著笑,一副正在等待回音的樣子。
他如今已不是當年那個敢在朝堂之上大膽承認愛慕嫂嫂的小王爺了,在再次點頭明示自己的愛意與保全馮錦在孩子心中的名聲之間,他選擇了后者。
他不愿意看著那母子倆因為自己而生嫌隙,不愿馮錦被她全心拉扯長大的兒子以言語傷害。
就當一切都是個誤會吧,塵歸塵土歸土。他愿意主動迎娶異國公主,做個敦親睦鄰的風流王爺。而她,也只是與他共同輔政的嫂嫂。
許久之后,馮錦舉杯“那有何難,哀家明日便派使節出發,去涼國迎公主來京。雪瑤入宮的日子也要欽天監細細算過之后給諸位過目,若叔侄二人能共同娶親,也實在是拓跋氏大喜。”
她一口吞下杯中的酒,仰起頭,不讓眼淚掉下來。拓跋弘站在她身邊,手足無措。
既然他都認為這原本就是個錯誤,那便不要再錯下去了。
也許沒人愿意想起天安六年的元宵宮宴是如何散去的,那個熱鬧得詭異的元宵節,人人臉上都帶著笑,人人心里都滴著血。
那年正月馮錦大病一場,燒得糊涂,口中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地喚“卿硯姐姐”。
卿硯跪在榻前給她換上打濕的手帕,卻聽她聲音極小地念叨了一句“錦兒不去做伴讀,你跟姑姑說,送我出宮吧。”
卿硯的淚水潸然落下,這才是當年懂事的小馮錦最想說的話吧。
這一路走來,在她心里恐怕步步是委屈,步步都是錯。
拓跋弘守在屋外盯著卿硯來來回回地往盆里換水,既不上前也不說話,卿硯忍不住蹲下身,放下水盆道“皇上擔心便進去瞧瞧,娘娘只是受了風寒,沒事的。”
“我沒想娘變成這樣的,都怨我一時兜不住話。”他這會兒才想起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