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過后,馮錦當夜便帶著卿硯搬回了棲鳳宮。
因著這些年她每日都特意吩咐了人前來打掃,眼前的院落樣子倒是沒變,還同她小時候一樣。就連屋里屋外的陳設也保留著老樣子,院內廊前放著馮錦幼時常常爬上爬下的藤桌藤椅,離藤桌三尺,梅花盛放。
偏殿里,馮箬蘭的畫像前,三炷香緩緩地燃燒著。
“姑姑,您在那邊兒都還好嗎。錦兒又住回棲鳳宮來了,往后日日在這兒陪著您。”
馮箬蘭逝世十年有余了,可馮錦站在這座宮殿里,卻絲毫感覺不到荒涼,反而覺得是一如既往的溫暖祥和。
“娘!”
聽到拓跋弘的聲音,馮錦詫異地回頭,恐他對雪瑤失了禮“弘兒,你今日大婚,不在太和宮里陪著皇后,又跑到這兒來做什么?”
拓跋弘卻沒放在心上似的“我已與她說過了,出來一趟,去去便回。”
見馮錦嗔怪,他趕忙將人拉到桌邊坐著“我只同您說幾句,說完便回去,雪瑤不會怪怨的。”
“大喜的日子,人家雖不怪,咱們不能叫人心寒。你快說,到底什么事兒,白天怎的不講。”馮錦跟著他坐下,喚卿硯將水壺茶葉收拾收拾拿來倒上,見拓跋弘如此著急,便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拓跋弘思索片刻,還是按著自己早已想過無數次的話開了口“白天人多口雜的,兒子不便說。我既已成了婚,娘與皇叔的事情,可以放心考慮了。”
“弘兒,我要你盡早成婚并非是”
馮錦說了一半,便被拓跋弘打斷“娘,我知道這不是您的本意。可我已經將要親政,您前朝無事,大好的年華,何必就守著這座宮城呢。兒子已知道錯了,當日宮宴上說那話也并非怪您,靜下心來想想,皇叔待您也是十分好的。”
后面的話他沒說,也不懂怎么說。既然情投意合,為何還要背著枷鎖相互折磨呢。
卿硯端著茶進來時拓跋弘已走了,馮錦一個人枯坐在桌邊,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心思到底單純,今兒當著眾人的面要給赫梅公主選婿,不過是為了讓她不再癡纏王爺,娘娘難道還不懂嗎。”她知道拓跋弘跟馮錦說了什么,這是他從司禮監出來那日跟她說過的“秘密”。
那天拓跋弘急著要給薛家下聘,就是聽說赫梅住進了王府,害怕她纏個幾日拓跋子推便不堪煩擾,再加上馮錦素來一心為國的性子,二人難保不會為了與鄰國和睦而犧牲掉拓跋子推的婚事。
他越想越覺得不應該給母親留下這個遺憾,萬一真像他所想的那樣,兩人就這么生生錯過了,馮錦這一生再想遇見個體己的人可也困難。
拓跋弘未成婚前,在馮錦心里還是個孩子,大人的事不便多言。可若成了婚,便能夠借著親政的由頭,理所應當地為邦交而插手赫梅的婚事,多多少少也能替母親與叔叔掃清障礙吧。
馮錦低了頭,心下如明鏡了然,既感動又愧疚。
她當年逼他成婚,還想過這孩子為何這樣倔強。如今再看,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她。
人都說女子為母則剛,母親多么多么偉大無私,馮錦卻覺得,她這兒子也是時時刻刻在為了母親而成長、無比貼心的。
攝政王府的別院里,赫梅一夜都沒睡好,第二日清晨起來又一個人生著悶氣,不肯吃飯,直覺著自個兒窩囊,竟叫一個比她還小五六歲的給擺布了。
“公主就別跟自己過不去了,人家再小也是皇上,說什么咱們都得聽著。”含玉向來了解她家公主的脾氣,知道她此刻心里想的什么,便過來一邊給她倒茶,一邊勸慰著,“大不了到時候就說一個都沒瞧上,來日方長,往后還有機會再來尋王爺的。”
赫梅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再來?再來王爺就被別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那還能輪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