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見他那天一樣,低頭笑著望懷中的牌位。
一掛掛鞭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屬于衛凌的寂寞,還有屬于胡瑛娘的寂寞。
她躲在第一次見他的照壁后頭,親眼瞧著衛凌“迎娶”了別的女子,親眼瞧著他與那方牌位一起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又親眼瞧著他出門,在賓客們個個悲苦的眼神中,從懷里抽出匕首刺向心房,與那方牌位一起,倒在將融的冰雪之間。
胡瑛娘的腦子霎時間一片空白,她聽見賓客們的呼喊聲,聽見爹爹暈倒之后眾人亂作一團的奔跑聲。
衛凌失血過多,當場死亡。
胡家爹爹受了驚,又急火攻心,纏綿病榻月余,終究沒能熬過那個年。
胡家醫館在胡爹爹眾徒弟的努力下勉強維持了一年多,卻也因為胡瑛娘不肯繼承,徒弟們名不正言不順,無法繼續開下去。
十五歲的胡瑛娘親手毀掉了自己的一切,呆呆地望著漫天的雪花在紛飛之后,如粉,如沙,灑在屋上,地上,枯草上。
她放聲哭了好幾夜,哭啞了嗓子,卻哭不回故去的人。
六十五歲的胡瑛娘拉著面前這個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的姑娘,顫抖著聲線勸告“佟姑娘,到此為止吧。無論你是為了什么,都不該去拆散別人。強扭的瓜不甜,強得來的情,終究也是鏡花水月。”
佟苻貞直愣愣地瞧著胡瑛娘,尚未從她這個長長的故事里緩過神來。
她的昨日,當真會成為自己的明日嗎?
不,不會。
佟苻貞搖著頭“胡大娘,您至少為自己努力過。可我還沒有,我不甘心就止步于此。”
因著胡瑛娘許久沒有回來而擔心的馮錦出門查看,正巧聽到佟苻貞這一句,蹙眉上前質問“佟小姐,你這連日來貓鼠一般的游戲,還不算是努力不算是爭取嗎?你爭取過了,可也該瞧瞧,子推有沒有正眼看過你。”
佟苻貞像受了刺激一般,急急回她“不!我不甘心,我和他的事情還沒有到結局,我們該再續前緣的。”
說罷頭也不回地向自己來時的馬車奔去,眼淚逆著風,被吹干在臉上。
胡瑛娘望著前來扶自己的馮錦,輕輕嘆息“我原以為我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