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典上有什么好玩兒的嗎?”原本靠在窗邊的馮錦聽入了迷,拉了把椅子坐到卿硯跟前兒去,催著她繼續講給自己聽。
卿硯心說她真是還和小時候一個樣兒,莞爾道“好多呢,說也說不完。不過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重陽大典上的燈謎。那會兒啊,你姑姑還是燕國的箬蘭公主。一到重陽,國君就會特許公主出宮一整日,我便也跟著沾光。公主一出去就總是直奔燈謎攤兒,她聰明伶俐,讀的書又多,那些個燈謎是一猜一個準兒。一天下來,我兩只手都拿不完她猜燈謎贏來的獎品呢。”
她本是想逗馮錦樂呵樂呵的,可說著說著,自個兒陷入了回憶中,想起了那時的無憂無慮,也想起了那時年少的、備受寵愛的馮箬蘭,忍不住輕嘆了起來。
后來和親到了大魏,馮箬蘭過了頭一個冷冷清清的重陽節,雖受了不少賞賜,可總跟她念叨,什么金銀都比不上往年在重陽大典上猜燈謎得來的小物件兒好。
一晃數年,皇宮里拜高踩低的,卿硯眼瞧著棲鳳宮從被眾人踏破門檻到無人問津,再也沒在馮箬蘭臉上看到過年少時站在燈謎攤兒前的那種純凈的笑容。
“姑娘也聰明,你若去啊,也一定能像你姑姑那樣,滿街的獎品任挑任選。”卿硯抬起頭,不叫眼淚流出來,笑著去拍馮錦的手背。
馮錦回握住卿硯的手,不經意間瞧見了她方才低頭干活兒時額前散落下來的發絲,竟看到了幾根稀稀疏疏的白發。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替卿硯把頭發攏到耳后去。
半晌,才又彎起了唇角“姐姐是錦兒的寶,也是馮家的寶。若沒有你,我上哪兒去知道這么多過去的事兒啊。”
卿硯也笑著打趣“那等我老了,出不了遠門了,就湊到馮大人的孩子身邊去,給他也講講姑娘小時候的事兒。”
直到外間拓跋子推手里的一本書讀完了半本,里頭這小屋子中的歡聲笑語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收拾個行李都收拾得這么開心,不是白天還說舍不得干娘嘛。”他走進來跟卿硯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將溫暖的手掌往馮錦腦袋頂上一放,“想好了這回出發去哪兒了嗎?”
卿硯一面笑,一面起身往出走“爺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姑娘這一晚上都因為要走了悶悶不樂呢。我這兒剛逗高興了,你別再叫她想起來。”
馮錦被兩人這么一說,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兩頰爬上一團紅云。
她把拓跋子推放在自己頭頂的手拿下來,催著卿硯快走“姐姐不是說要叫福來把箱子搬到馬車上去嗎,趕緊去吧,省得明兒早上著急忙慌的落下東西。”
卿硯雖點著頭,嘴上卻還不忘了調笑她“爺一進來,姑娘倒攆我走了。”
說罷趁著馮錦還沒羞紅了臉來追她,連忙掩上門,口中叫著“福來”往院兒里去了。
馮錦半晌才想起來回答拓跋子推進來時問的那話“咱們明兒一早就出發,往北走,去滄州住一陣子,過完重陽再去別的地方吧。”
拓跋子推知道滄州原是在燕國境內的,他們離開平城那會兒,他就答應過馮錦,帶她去她的故國瞧瞧。
所以這會兒也并沒有猶豫,聽她說完滄州,便欣然點了頭。
夜深了,馮錦躺在床上,任由拓跋子推將薄被給她掖上,只覺得心中滿足而又溫暖。
她這一整夜滿腦子都是卿硯與自己說的,年少的姑姑站在燈謎攤兒前歡笑的場景。想著想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歪了腦袋沉沉睡去,卻好似做夢都能笑醒一般,滿面難得的輕松愉悅。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此時皓月便像是銀盤一般高懸在萬里無云的深藍色碧空里。帶著一絲寒意的月光鋪滿了小院兒,打在窗前,那暗夜里的光明總是叫人無比安心。
拓跋子推吹滅桌上搖曳著的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