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海瑞”的聲音顫抖了,哆哆嗦嗦的又唱道“千古帝王,悠悠萬事,功過自有百姓言。千古帝王,悠悠萬事,難逃天地人寰……”
這句唱完,滿院的聽眾,已臉色大變。
皇帝是什么人,那是真龍?zhí)熳樱f歲之尊。
人生苦短是何意?功過自有百姓言何意?難逃天地人寰又是何意?
這不豈不是說皇帝同凡夫俗子別無二致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胤祚,暗想這個六阿哥莫不是恃寵而驕,已有些瘋了?
胤祚自己清楚,這江山無限下闋,他一字未改。
所幸,現(xiàn)在胤祚朝中的政敵都不在,沒人趁機攻訐他,反倒是十四挺身而出,指著那戲子道“大膽!竟敢篡改唱詞,褻瀆天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戲子雙腿一軟,便跪了下來,聲淚俱下,磕頭如搗蒜,大呼冤枉。
十四根本不給他爭辯的機會,指揮侍衛(wèi)便要拿人,打定主意要讓這戲子做替罪羊。
胤祚心里不禁有些感動。
康熙卻道“罷了,不關(guān)那戲子的事,放了吧。”
氣勢洶洶沖上戲臺的侍衛(wèi)們,聽到康熙的話,又都退了下去。
那戲子如蒙大赦,磕頭不止,臉上早就是涕泗橫流。
康熙冷冷看著胤祚道“你好大的膽子。”
十四連忙道“皇阿瑪,六哥他……”
“住口!”康熙一瞪眼,嚇得十四半截話縮回肚子里。
八阿哥欲言又止,垂首站在一旁。
胤祚上前道“皇阿瑪,兒臣寫的唱詞卻是大膽了些,但卻是隨皇阿瑪一路而來,通過見到的人事,有感而發(fā),絕非犯上之語。”
康熙沉默。
胤祚壯著膽子繼續(xù)道“兒臣這首曲子,也不是寫海瑞的,而是皇阿瑪南巡記。皇阿瑪還記得呼魯斯太的玄石碑嗎?”
康熙臉上陰晴不定。
“兒臣還記得,當(dāng)年皇阿瑪蕩平葛爾丹,班師回朝,途徑內(nèi)外蒙古交界的呼魯斯太,那里立有一塊巨大石碑,上面的字跡已然模糊不清。皇阿瑪告訴兒臣,那塊石碑是前朝永樂帝五征漠北時所立,永樂帝五征漠北,而邊患未除,幾百年后,其功績已漸為百姓淡忘。皇阿瑪當(dāng)時感慨道……”
“朕說,‘刻在石碑上的功績,千百年后終也會化為塵土;只有刻在百姓心上的功績,才能萬古長存。’”康熙接道,“想必這便是你詞中那句,‘功過自有百姓言’的由來了?”
胤祚道“正是。千古帝王誰人生前不是分外煊赫,死后,是非功過也只能任由百姓評說,雖是真龍?zhí)熳樱F為人主,卻生老病死在人世之間,這不正是難逃天地人寰嗎?”
一番話畢,萬籟俱寂,戲園中久久再無響動,眾皇子及曹家弟子大氣都不敢喘。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
戲院內(nèi)外,唯余夏日蟬鳴。
良久,康熙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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