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朝二十年,八月初四。
陵國大軍林鴻領軍四萬奇襲靈谷山,為盲侯夏仲淵與鎮北將軍南書瑾所伏,命喪靈谷山。四萬陵軍死傷無數,逃散過半。
另邊廂,受夏仲淵之命,順撫河而下的水軍戰船,未至陵國南城,便往回折路而返。
南城守將林鴉,洞悉先機,親率醉仙湖水軍追擊。擊毀夏軍飛云樓船三艘,艨艟、戰舡十數艘。大勝而歸。
林鴉于南城接到哨探來報,得知林鴻命喪靈谷山。獨目泣血,胸臆摧破。大叫一聲,吐血昏厥而倒。軍中將校士卒,無不嘆然。
“精貫白日,林家一鴉。真乃林家忠仆也。”
林鴉此次撫河之勝,亦是遵從夏仲淵所命。也早知林鴻往靈谷山擒殺南書瑾,當死無疑。只是噩耗傳來,仍是悲慟不已。
林鴉臥于病塌之上,緊攥著那條林鴻親手為他而制的鹿皮目罩。指節泛白,微微顫抖。淚流滿面,心中悲道:
‘
生在夏兮長在陵,得姓林兮非吾名。年少書廬同捧卷,相隨沙場秋點兵。與子同袍戰于野,沉河洗甲看流星。為間如夢二十載,一場主仆弟兄情。不愿醒,不愿醒,醒來鴉孤鴻影冥。
’
南州,夏國。
王都堰城,王宮大殿之上。
夏王夏仲賢頭戴赤金王冠,一襲金龍盤身織錦綠華服裹縛在身。腰腹間的盤龍被撐的渾圓猙獰,呼之欲出。
夏仲賢側首閉目,張著大嘴,仰躺于王座之上。
喝——呼——
夏仲賢昨夜捕蟲幸甚,寅時方歸,王后謝沉魚勸他今日便不要早朝了。
夏仲賢一邊催促侍從更衣,一邊搖首連連。
“不可!不可!淵哥曾教道,國不可一日不朝。此時淵哥統軍征戰在外,本王又豈能如此不長進?”
是的,這位有長進的大王,正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之前。酣然入睡,鼻息如雷。
殿上文武如常,夏王何種荒唐他們沒有見過。至于國事,真的不必相問于他。
夏侯在時,自然由夏仲淵一人決斷。夏侯不在時,尚有瓊天閣大學士、南書賦老丞相。
今日殿上文武,多議陵國大將軍之死。
大司農丞路郢與老丞相南書賦嘆道:
“前幾日,陵浩然效燕靈王筑黃金臺,代王以求天下之賢。老夫還曾憂心一時。
他所書的那道招賢令,真可謂是如椽大筆,可以醫國啊!
不想侯爺神謀妙算,一戰滅殺林鴻,奪陵國三軍之將。陵國大勢去矣。”
南書賦丞相衣冠,兩鬢斑白。笑而回道:
“呵呵!文章豈能安社稷,從來兵戈定乾坤。夏侯圍殺林鴻,又任由陵國逃卒離去,你可知其意?”
路郢面露不解之色,南書賦笑而不語,轉身下殿離去。
南書賦年逾五十,兩朝為官。面上褶皺溝壑之中,流淌過的不光是歲月長河,還有博古通今,知國興亡的見識。
天下興亡百國注,無人不識南書賦。
一部《百國興亡集注》,堪為治國良方,曠世之著。然,南書賦與世人觀之的乃是此書陽卷。
至于陰卷,其中所載,多是伐交伐謀,亡國毒策。除南書賦外,唯有夏仲淵一人知曉。亦或許,尚有旁人……
數日后,南州流言并起。
多是言靈谷山一役,大將軍陵鴻身先士卒,奮勇殺敵。曾于陣前揮旗高呼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然,陵軍之中,貪生畏死者多。愿捐軀為國赴難者寡。四萬陵軍逃散過半,為二萬夏軍所敗。大將軍林鴻死戰不退,為國捐軀赴難,忠烈無雙。
嗚呼哀哉!陵國失鴻!嗚呼痛哉!孰救崩亡!
陵國百姓聞之大悲,皆以逃卒為恥,心實恨之。是故,此戰逃卒,多遭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