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現在,是來殺我的嗎?”
不知怎的,原本惶惶不安的心,因為譽雪樓這一句話,莫名地安定下來。
如果死可以換得解脫,她愿意引頸就戮。
“你不信?”
大概是她的語氣太過從容,黑暗中無法窺見彼此神色的譽雪樓,竟覺得她是在挑釁。
“不,我沒有。”宦紅綾說,“比起被這強烈的負罪感壓迫了十幾年,比起自師家滿門被屠,而我被送入幻紅樓被迫成為提線木偶而言,死,太簡單了,也太令人向往了。”
譽雪樓一怔,她,說什么?
“這些年,我努力忘記當年的一切,只當自己是宦紅綾,以為這天底下,再沒人記得那個師靈玉,那個小靈兒,可是知道今天,我才知道,是我唯一的親人,親手將我送進那飲血的道場,從一開始,就沒有給我留下活路。”
她笑,笑得悲涼,然后一甩手,將譽雪樓的束縛掙開“所以,殿下你說,如今你要給我一個解脫,我為何不接受?”
她,叫他殿下?
譽雪樓不禁有些恍惚,因為師云瑯的緣故,對于師家所有人的記憶,與他而言,都只是仇恨的存在。
就連那個因為父母早逝,身邊的親人并不親近,而表現出的對周遭一切不安與不適應的小姑娘,也選擇一起埋葬在仇恨的大樹底下。
其實,他還分明記得那個時候,一個粉雕玉琢如的小姑娘初初加入他們的時候,每個人都愛故意欺負他,而他因父君的交代,明明是他的壞主意,最后又是他假裝成大英雄,將她護在身后。
就連現在,他似乎還能回想起那個小姑娘躲在他身后,怯生生抓著他的衣角叫他‘玉哥哥’的模樣。
原來,十幾年過去,一切,早就面目全非了。
“之前,你并不知道師云崢就是幻紅樓背后的操控者對嗎?”譽雪樓問。
“嗯。”宦紅綾回答。
“那現在,如果我告訴你,我不需要藏寶圖,不會與他同流合污,你要站在哪邊?”譽雪樓問。
哪邊?
他這個問題讓宦紅綾一下子有些困惑了。
想了想,她說“我不知道殿下這話是什么意思,當初懷疑他時我就已經知道他是叔爺,但你也看見了,我從未打算與他合作,我想要的,就是擺脫這個人的操控,而他是誰,并不重要。”
宦紅綾的答案譽雪樓心里早有預料,如今這么說,不過是又增了一份信心而已。
“那你對我呢?”譽雪樓又問。
“嗯?”宦紅綾一下子疑惑了,“殿下又是什么意思?”
“如今你已知道我的身份,打算怎么辦?”譽雪樓問,“是繼續與我作對,還是……”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其實也還沒想好該怎么說。
她也是個受害者,他不應該,將師云崢、師家背叛的所有錯,加諸于當時不過九歲,然后就被扔進吃人的一個小姑娘身上!
這是他想了一整天,終于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想要確認的一件事。
“殿下不是說,要殺了我嗎?”宦紅綾說。
聽她這么說,譽雪樓不禁又一次冷下了臉,怎么還是這般不識好歹?
“不算師云崢初衷如何,當初他的背叛即事實,現在,我需要你做的決定,便是你是選擇背著師家的債,從今往后為我效命贖罪,還是繼續當你的幻紅樓樓主,師家的過往罪孽,一律與你無關?”
話說到這里,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宦紅綾一下子就沉默了。
師家的罪孽嗎?
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那個嚴厲的老頭,初見她時,那雙布滿了斑紋厚繭的手,顫顫巍巍地想要抱她,最后忍住了滿眼的悲傷,只吩咐嬤嬤要好生照顧。
后來,她被前朝陛下送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