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深處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起伏沙丘,擁有植被的狹小綠洲被大面積的黃沙分割成數塊,一如大洋中的小塊孤島。
封漫云箕坐在沙堆的陰側,這里正是一處綠洲的邊緣。說是綠洲,其實只是板結的沙質地面上長著幾株沙棘和多肉植物罷了。沙漠植被為了對抗陽光和熱量,要么覆著偏黃偏紅的體色,要么生著一蓬蓬灰色的針毛,入眼并不見半點綠意。
但就是這樣僅有幾公里方圓的綠洲,平時也是大型怪物們爭搶的焦點。深入雷鳴沙海至此,掠食種的領地內大都是寸草不生的貧瘠荒野,領地面積大小已經徹底變得不再重要,名下有更多的“島嶼”才是實力和地位的象征。
長久地待在沙漠之中,刺眼的陽光和滿目橘黃的色調會憑空讓人變得暴躁易怒,無處不在的兇險蟲蟻和其它潛藏的危險也會使獵人們變得緊張兮兮的,但是白衣少年面目上卻并不見半點焦躁。獵人就著冷飲將小塊的干糧塞進嘴里,竭力補充著熱量和體力,一邊閉著眼睛,側耳傾聽著沙堆后的聲響。
就在距離自己不足百米的位置,一只龐然大物正盤著身子趴在沙地上。怪物身形約莫二十米長,渾身覆滿沙栗色的鱗甲,強健頎長的尾巴蜷曲到腹邊,一對寬大的翅膀牢牢地將雙足掩在身下。怪物有著如頭甲龍一般扁平而寬大的額甲,鼻尖處象征身份的高聳尖角在陽光下反射著烏亮的光。
這個距離下,一角龍當然能夠發現獵人,事實上它也已經發現了。巨獸一邊咀嚼著口中的植物,尖角還在有意無意地朝封漫云所處的沙堆方向微微晃動。一座小小的沙堆無論是對怪物還是獵人,都不能稱之為“屏障”,但一人一獸相隔在沙堆兩端,卻奇跡般地相安無事,誰也沒有主動發起攻擊。
一角龍的脾氣并不好,或者說角龍一脈都是沙海中出了名的火爆個性。這種怪物連同母兄弟都不會允許出現在自己的領地上,更遑論一個人類的入侵者。所以此時此刻阻止它出手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它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戰斗了。
遍體鱗傷甚至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怪物,一角龍的整副身軀都像是被刀口和血痂所覆蓋了一般。這些傷勢并不似一次戰斗中所受,而是在漫長的追獵中逐步累積下來的。早先的傷口已經掉痂愈合,長出新生的鱗甲了,最近的卻還嘶嘶地冒著血,在恢復力的作用下努力地封合著,但更多的則是舊傷初愈的嫩肉上,新的傷口卻無情地覆在了上面,縱橫交疊的傷疤像是一張索命的巨網,牢牢地將怪物籠在了網中。
巨獸身上最大的傷口是在左翼的根部,被太刀刺穿后勾成的一片三角形的豁口,周圍的皮肉耷拉下來,已經喪失了絕大部分活性,在翅膀上形成了一個恐怖的空洞。不過這卻并不是最兇險的傷勢,一角龍脖頸的褶皺處,不細看甚至無法發現一道淺淺的血痕,那是封漫云瞅空騎到怪物背上,蓄力砍出的幾近斬首的一擊,彼時太刀的刀背已經深深埋進了皮肉里,再深幾寸或許就會割破喉管,如果不是一角龍奮力振翅甩飛了背上的少年,戰斗或許早在數日前就結束了。
那是在持續了近一個月的追獵中,一角龍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一個月以來,巨獸從最初的輕蔑,到后來視之為威脅,再到如今不得不這個少年當做生命中至強的敵手。怪物使盡了渾身的解數,被打倒無數次的封漫云卻總是如牛皮糖一般重新黏上來,鍥而不舍地一次次向它發起攻擊。一星獵人在戰場上展示出的狠厲、隱忍、智慧和堅持,讓做為一方領主的一角龍也不禁為之側目。
但封漫云畢竟是人類,是無論體力還是恢復力都遠遠比不上怪物的弱小個體。少年的獵裝下大大小小的傷口無算,繃帶甚至已經纏遍了面部以外的任何地方,憑著一股意志才撐著自己沒有倒下。即便無名體質可以屏蔽掉疼痛和恐懼之類的負面情感,但這具身體的衰破卻是確確實實的,如今的獵人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