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位置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生物的進化方向,這是書士之間流行的一個學說。考察怪物們的身體特征,甚至能夠大致確認一片獵場地貌的變遷。正如雷鳴沙海中大量活躍著的魚龍種,昭示著此地千萬年前曾是大片水域,而斯卡萊特平原上生活著的無數陸行有翼種,也仿佛在述說這里的海拔曾一度比肩大雪山。
雪山上的怪物們擅長的自保和捕食方式是所有生態中最為多樣的,利用生物電和寒氣發動攻擊的只能算是領主中的平庸之輩,山中甚至生活著以產下的卵為武器的奇葩,更不消說雪山號稱是新大陸僅次于沼澤的第二大生物毒源地。先輩們曾對冰原生態做過一個有趣的假設,時至今日已經幾近成了定論——怪物們身負五花八門的能力,卻唯獨拋棄了理論上最高效的火和爆炸,單純地因為歷史上這樣做的怪物都滅絕在了一波接一波的雪崩中。
不僅如此,絕大多數陸行為主的掠食者腳下都進化出了厚重的肉墊,嗓音也變得低沉不可聞,盡一切努力防止自己行動中發出噪聲,原因也大都若此。
聲音是大雪山的敵人,而就在剛剛,這片雪域對幾個不速之客展示出了它最兇厲的一面。
雪坡的坡度一般,雪崩的規模并不大,但即便如此,等到漫天白色的煙塵平靜下來,也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后了。災難過后的山坡乍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地面變得更加平整,方才裸露在外的巖石大都被掩埋進了雪層之下。雪線向山下推進了幾公里,吞噬了一部分苔原區,雪流經行的路徑上多出了一個巨大的傘狀山丘,純粹由積雪堆積而成。更高處的山脊上,還能清晰地看到數道裸露的青巖,正是積雪剝落后山坯本來的模樣。
山嶺間恢復了往日的寂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獵神知道,有多少無辜的生物猝不及防地卷進這場災難之中,窒息凍亡在眼前潔白的雪層下。
柏邶費力地驅動著凍僵的雙手,拂掉頭頂和胸口附近厚厚的積雪,終于恢復了喘息的自由。白衣獵人的下半身還斜斜地埋在雪堆中,已經被凍得有些麻木了。他嘗試著把自己刨出來,但奈何雪質異常松軟,如流沙一般,不管推開多少,總有更多的雪塊補充回來。柏邶歇了一口氣,雙肩撐地意圖把自己抽出地面,但雙手同樣無處借力,一番折騰過后,才絕望地發現自己正陷得越來越深。
獵人下意識地朝背上的武器摸去,只摸到了一個空蕩蕩的刀鞘。柏邶還記得,雪浪涌來的時候,自己正在奮力逃跑,卻不想正巧被兩塊噸余重的滾石圍在了中間。多虧了太刀的材質堅韌,將巨石攔住了一個瞬間,自己才順利從死角中逃脫出來。只是戰刀在那之后不知被彈飛到了什么地方,四周盡是茫茫的白雪,找到它的幾率微乎其微。
但眼下武器卻已經是最不要緊的問題了,柏邶伸手向腰間一抓,掏出一顆信號彈來。引線拉動,彈梢象征性地閃了兩閃便沒了動靜,彈身分明早已被雪水浸透。他又不甘心地將所有的信號彈抽出來一一查看,不出意料地沒有一個幸存。
“見鬼……”叛逃獵人暗罵了一句。埋在雪里的時間越長,體力就會下降得越快,如果不能盡快找到脫身的辦法,他就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凍死在這片荒郊野地中了,“早晚都是死的話,死在那塊石頭下面反倒能痛快一些。”
柏邶詛咒著發動這場災難的黑星雙子,手上卻沒有絲毫停頓。他抽出腰間的幾瓶藥劑,打開瓶塞,將藥液盡數倒在了身旁的積雪上。藥液把雪地染成了淺淺的綠色,不過多時,叛逃者的周遭就凝成了一層厚度不錯的冰殼。
他又靜待了一分鐘,感覺自己的腳趾已經凍得發痛了,才用雙手試了試支撐物的強度,小心翼翼把身體的重量壓上去。獵人的下肢一點點拔離出來,約莫剛過了三分之一,冰殼卻喀嚓一聲從支撐點處碎裂成幾塊。柏邶收力不及,“噗通”一聲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