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朝人會如何對待自己,李慢侯此時完全沒有頭緒。按照他的邏輯,宋朝人將他當做一個外來人,要么優待,要么排擠,無論如何不至于傷害,但現實已經發生,他實在是不知道原因。他設想過,是不是自己如同麥哲倫那般,無意間卷入了宋朝人之間的內斗,可想來想去他就是一個人,還被當做怪物,怎么會卷入宋朝人的紛爭中?如果自己對宋朝人沒有妨害,那朱提轄為什么想割他舌頭,還要砍殺他呢?
唯一合理的解釋,也就是那些船工的傳言,宋朝人誤以為李慢侯是鮫人,是妖物,并且作祟弄沉了花石船,從而讓朱提轄惱怒。李慢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朱提轄有自己的算計,擔心李慢侯這個鮫人能說話,從而暴露了他們中飽私囊的行為。
馬車在喧鬧的城中不知道走了過久,拐進了一個巷子,最終從后門駛入了一個院子。接著是一陣李慢侯無法阻止,也阻止不了的慌亂。最后他被士兵押下馬車,粗暴的推搡著,最后扔進了一個小屋子里。
此時李慢侯已經徹底冷靜下來,沿途十分仔細,自下了馬車,他就十分留心。知道這是一家大戶的院子,從后院穿過一個拱門,就是一個園子,園子里遠遠可以看到一些亭臺,種植了許多樹木,中間竟然還有一個大池子,他就被關在池子旁的一間屋子。
屋子不大,很簡陋,一桌,一床,但至少比船艙中強,能夠遮風擋雨,還有能打開,看到外邊景色的窗戶。看著陳設,絕不是主人的屋子,讓人不由得聯想到這是看守園子的園丁守夜的值班室,孤零零的對著池水。
李慢侯也不是一個人被扔在這里,還有四個士兵看守,正是一路從船上過來的士兵。等了許久,終于有四個家丁模樣的人來,他們換走了四個士兵。他們是生面孔,看到李慢侯的造型后,還頗有些緊張,同時也有些好奇和興奮。
四人也嘀嘀咕咕,他們的話李慢侯都聽懂了,沒別的意思,無非是好奇而已。他們不光換走了士兵,而且還給李慢侯帶來了一些新的裝備,腳鐐和手銬,脖子上還套著一個牲畜用的項圈,有鐵索將項圈鎖在墻上,最后才松開了李慢侯的繩子。
身體輕松,心情卻不輕松,繩子是沒了,卻換成了更麻煩的鐵索,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磨斷,更不可能掙脫了,逃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一連幾日,李慢侯都完全找不到逃生的方法,家丁每日輪流看守,分兩班,每班四人,即便夜里也有人看著李慢侯,現在就是給他工具,他都沒機會開鎖。
這些家丁也跟船上的船員一樣,對李慢侯從好奇慢慢到了習慣,但他們比船員要惡劣多了,因為他們竟然開始虐待李慢侯。家丁看守李慢侯,無所事事,整日聚眾賭博,但凡輸了,瞥見在一旁的李慢侯,有時候就過來拳打腳踢,但他們很聰明,從不打李慢侯的臉,大概是怕被人發現。
這些李慢侯能忍耐,可恥辱感卻在積聚,導致他的心態越來越消極。逃跑無望,毫無人格尊嚴,他本來還裝不會說話,現在是根本不想說話了。
從家丁們的閑扯中,李慢侯同樣得到了許多信息,比在船上多的多的信息。他知道他現在是在北宋大奸臣蔡京家中,如果是以前,他多半會十分感興趣,甚至假如這些事情不是真實發生,在腦子里幻想自己被囚禁在蔡京家,他都會感覺非常有意思,可這不是想象,而是真實,結果李慢侯發現,自己的意志遠比他想象中要脆弱的多。
他努力調整過自己的心態,但卻沒有任何用處,在邏輯上找不到任何希望的時候,單憑自我安慰他做不到自我救贖,他的心態在崩潰的邊緣徘徊。甚至整夜整夜睡不著覺,食慾也漸漸喪失,不是想絕食,而真的沒有一丁點吃飯的慾望。以前聽聞某些野生動物,比如野狼被關起來后,會絕世而死,作為人,李慢侯從中感覺到的是野生生靈身上的尊嚴,現在才明白,哪里是什么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