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退走的原因很多,肯定有種師道判斷的后路不穩的情況存在。東路金軍南下,從河北過去的宋遼邊界,幾乎是一條線打過來的,邢州、相州,然后就是幾個黃河北岸的州縣,占據這些城池,充其量只能守住后路,連控制都談不上,因為主力在前線,留下的部分守軍,連城外都不可能控制,更何況附近州縣虎視眈眈,這是地利,稍有不慎后路就會被切斷。
還有天時,春分時節,黃河漲水,如果此時不過河,浮橋可能被沖垮。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種師道可能都沒想到,那就是氣候環境問題。李慢侯曾經注意到兩次金軍南下的時間,發現都是從農歷十月開始。第一次還能說是巧合,第二次就一定是預謀的。原因很可能是,生長在苦寒的黑龍江流域的金兵,無法適應黃河流域的夏日,這些人到了大連都覺得是到熱帶了,更何況到了開封呢。不適應可不僅僅是流流汗的問題,數萬人,在野外扎營,那是要得病的,軍隊一旦得病,那就是疫病,往往比戰斗本身更可怕。金兵統帥斡離不匆匆撤軍,很快軍中已經出現了疫病的苗頭。
最后是人和。史料記載,金兵南下是在剛剛滅了遼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進攻北宋了,理由是北宋收納了遼國叛將張覺。這確實是一個理由,但這理由并不充分。北宋確實收納了張覺,在金國抗議后,先是找了一個跟張覺想象的人砍了腦袋送給金國,金國發現后質問,北宋又真的將張覺的人頭送給了金國。如果以這種理由,那就不用等北宋送完人頭了。反倒是因為砍了降臣的腦袋,導致后來在燕云一帶投降宋國,并幫助宋國守城的遼國降將,比如郭藥師等人紛紛投降,他們認為金國要張覺北宋就給張覺,金國要他們的腦袋,宋國也會給。張覺事件,讓北宋失去了收復的燕云地區漢人的人心。所以金兵才能一路南下,勢如破竹。
可現在形勢逆轉,金國軍隊此時進入了宋國腹地,這里的人心向背是傾向北宋朝廷的。而且金國急于南下的原因,李慢侯曾經懷疑過,他不認為這是金國急于滅亡北宋的野心。金國不是中原王朝,并沒有大一統的觀念,否則他們就不會冒險孤軍深入直逼開封,而是逐步蠶食,步步為營,更不會打下開封,俘虜了兩個北宋皇帝后,反而立張邦昌做傀儡皇帝,而不是直接統治。帶著這些懷疑,李慢侯在史料的縫隙里找到了這樣不相關的兩件事。
在金兵沒有攻宋之前,他們一直在大同以北的遼國作戰。金國是一個從游獵部落冒起的軍事國家,行政、經濟都極其落后,他們在遼國西部作戰,不可能擁有從東北運輸物資到蒙古草原的能力,他們也沒有這種傳統和習慣,游牧軍隊作戰,從來是就地征糧。但遼國北方草原地區,顯然不可能有豐富的糧食產出,游牧的作業模式,讓牧民很容易躲避,遼闊的草原,讓他們很容易隱藏。因此金國大軍想要持續在草原作戰,依靠劫掠是十分困難的。因此金國軍隊的糧草供應,一定十分緊張。
另外金國崛起太猛,短短幾年間,就滅掉了遼國的五個都城。金國是游獵部落崛起,遼國卻是一個已經跟北宋和平共處了兩百年,十分漢化的封建王朝。在長城以南的農耕區,遼國的行政制度,幾乎完全效仿北宋制定。金國吞并遼國,是不可能一下子擁有統治這樣一個復雜的農牧并重的帝國的經驗的,他們開始也低估了統治的難度,費盡力氣在遼國推行金國軍事部落習慣形成的猛安謀克制。這肯定會出現嚴重的文化沖突和經濟混亂。
其次,金國以小國吞大國。盡管軍事上可以做到,但經濟上卻很難支撐。金國所在的東北地區,別說比北宋了,比過去的遼國,都是野蠻落后地區。因此根本不可能靠本國財政支持滅遼的軍事開支,只能讓軍隊自籌。軍隊自籌的惡果就是,遼國人肯定會反抗。契丹人的反抗是很麻煩的,因為遼國分南北兩塊,北部是游牧區域,游牧的契丹人在草原上跟金兵糾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