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侯想著一定要處罰林永。擅自出戰,不可饒恕。而且這么彪,這跟姚仲平偷襲金軍大營有什么區別?
這種抗命的作風不能縱容,可是當機不可失那四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李慢侯的一切怒氣就消了。
姚仲平劫營失敗,該負責的是皇帝,皇帝是策劃人,姚仲平只不過是執行人。姚仲平失敗當然可惜,可是在幾十萬宋軍中,也就只有這個人敢帶著部隊去主動出擊,這種精神恐怕才是宋軍最缺失的。
李慢侯之所以惱怒,是因為對方未經請示,沒把他放在眼里。看起來毫無紀律性,可是在這場戰斗中,林永他們才是壓上全部身家性命的那一方,是更專業的那一方,他們會為他們的行為負責,而不是李慢侯。
這讓他想到不久前他給兩個公主講的故事,好水川之戰中,韓琦和任福的故事。韓琦是一個文官,在后方制定策略,要求任福完全執行,任福帶著兒子一起戰死,最后歸罪于他沒有完全執行后方文官的方案。即便如此,任福為他的行為付出了代價,韓琦卻只是貶官。文人編寫的史書中,將任福貶低的一錢不值,而將韓琦的遭遇,看成是被愚蠢的任福牽連。可是任福死了啊,他為自己的決策付出了性命代價,假如他按照韓琦的指示作戰,難道李元昊這樣的天才對手就找不到機會伏擊?恐怕李元昊更容易找到一個文官僵化指揮的空檔!
就在剛才那場戰斗中,林永他們是任福一方,而李慢侯險些做了韓琦和為韓琦開脫的史官。
想到這里,他的臉色陰轉晴,笑了起來。
“不怪你。怪我沒跟上你們,你們跑的太快了。”
李慢侯立刻轉變了立場,他的意思是,剛才他也該沖上去,是的,剛才是他錯了。
林永笑道“大人。卑職請求換馬追擊!”
“還要追擊?”
李慢侯驚疑,看著散落各處的毛驢、騾子,一地的財物,和落馬而逃的土匪,這時候不應該打掃戰場嗎?
林永道“騾子勁大,就是不耐沖突。剛才要有好馬,那些匪人逃不掉的。現在換馬追擊還來得及!”
“那就追!”
李慢侯道。
林永立刻吆喝士兵換馬,這次都不用保持隊形,找到了大概方向,全都追了上去。李慢侯跟在最后,不是他害怕,而是他馬術不行,跟不上這些人,沒法跟他們保持一致。就吊在最后,拔出寶刀,伏在馬上,緊緊跟隨。
很快就跑到了剛才戰斗的地方,此時這里依然有一些被沖散,沒逃走的土匪。有的是剛才的戰斗中受傷逃不了,有的是墜馬或者墜驢后兩條腿逃不開,結果再次遭遇噩運。
如秋風掃落葉,騎兵掃過之后,沒有一個活人,李慢侯好容易撿了一個漏,一個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五十歲模樣的老人,他的刀卻沒有揮下去。這怎么看都像一個本分的農民,身上穿著粗布麻衣,旁邊一條驚了的毛驢,尥著蹶子。
李慢侯沒殺他,刀子從他頭頂上方劃過,繼續追著林永他們去了。
正在李慢侯心思復雜,為自己剛才沒殺那個老者而矛盾,他是來剿匪的,看到了土匪,卻不忍下手,這樣對嗎?可那是一個農民,殺了他,就對嗎?這時候后面傳來喊殺聲,李慢侯馬上回頭,正看見那個老頭被人一刀砍了腦袋。
殺他的人,是一個重甲步兵,牛仲帶著五十多個騎馬步兵趕來了。這人不會騎馬沖殺,他們是騎馬趕路,然后下馬殺人的。
農民的死終結了李慢侯的思考,收了韁繩,牛仲已經到了他身邊。
李慢侯立刻命令“追上去。策應林永他們。”
牛仲領命,帶著這些騎馬步兵追了上去。
此時的情景很明顯了,甚至李慢侯已經看到身后一群牽著馬飛奔的步兵,他們身上都穿著鎧甲,在之前已經做好了戰斗準備。
李慢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