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場的急雨,街道上的石板終于露出了一角真容。
只是那雨仍未停,綿綢如絲,扯不開,斷不了,洋洋灑灑,細如牛毛。
如今已是夏末初秋,這雨自是憑添幾分涼意,再應和著冷風,空曠街道上便莫名多了幾分凄冷,集鎮罕見的多了幾分平靜。
但聽。
迷蒙雨幕里,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聲如泣如訴的女聲,婉轉起伏無常,細聽之下估摸著是哪個唱戲的戲子在這雨夜里求口飯吃。
只是,離那聲音越近,便能聽到這戲子的語調不穩,她在顫,在抖,口中唱出的曲子更帶著一分不易察覺的哭腔。
戲子披頭散發的被套著手鐐腳鐐鎖在角落里,蜷縮著的單薄身子瑟瑟發抖,只是為了活命,她卻得忍住心里的恐懼給那斜倚著的身影唱著曲。
“……對孤燈思遠道心神不寧……”
她在害怕,在害怕聽曲的人。
這個人在江湖上有個諢號,喚作“白面童子”,手下馬賊近三百余人,所到之處無不是雞犬不留,橫行無忌,燒殺劫掠,無惡不作。
偏偏這樣一個殺人如麻的狠角色卻有個癖好,便是愛聽曲。
只是就在白天,他的手下帶回來了個消息,還有一具被撕咬的支離破碎的尸體,不成人樣,那是馬賊里面的三當家,他的親弟弟。
屋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因為就在剛才,就在這個男人得知弟弟的死訊后,就在這屋里,親手剝了三個人的皮。
窗戶口,那三張皮還掛在那里,在雨中滴著血水,像是風箏般微微搖晃。
而他弟弟的手下更是無一例外,都死了,只剩下一匹匹自己跑回來的馬。
白面童子人如其名,臉色泛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斜靠著椅子,手里拿著桿煙管,一口接一口的抽著。
屋內除了戲子的聲音,再也沒有人敢開口,空氣凝滯的像是一片泥沼,令人為之窒息。
“把他找出來……我要……一刀刀剮了他!”
低弱的聲音無法掩蓋他口中冰寒的殺意,他一字一頓的吩咐道,緊攥的五指生生陷進了掌心,鮮血直流。
戲子被嚇傻了,一時間不由自主的止了聲。
猝然,就見白面童子眼睛一移,直勾勾的看著她,一雙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是無法形容的癲狂。“我沒讓你停啊,為什么要停下來!”
戲子被嚇得花容失色,忙跪地求饒,語無倫次。
“我……我錯了……”
“把她掛上去!”
直到那病癆鬼似的男人一指,才看見房梁下掛著幾個尖銳的巨大彎鉤,更加駭人的,是那彎鉤上還有著幾具被剝了皮血肉模糊的尸體,此刻一經放下,戲子當場像是被嚇傻了一樣,動也不動,身下已是淌出一灘水漬。
“把她掛上去。”
男人冰冷平靜的話語讓人遍體生寒。
女人則已經嚇傻了,不會掙扎也不會哭,不會鬧,癡傻著任人擺布。
不過片刻,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是自那雨中的小屋里響起。
沒人注意到,就在這慘叫響起的前后腳功夫,雨幕里倏然睜開了一雙澈亮的眼睛,亮的有些嚇人,那是無窮的寒意與殺機。
遠遠看去,就見一個人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般正貼著屋頂朝這邊飛快游走而來。
這鎮子本就不大,如今深夜各家各戶的燈火差不多已熄了個干凈,也唯有街道兩側燈油未盡的燈籠還亮著幾盞,在迷蒙雨中忽明忽暗。
“把她掛上去。”
男人冰冷平靜的話語讓人遍體生寒。
窗外,又多了一張人皮。
猝然。
如絲如縷的雨幕里乍起一瓦礫的碎裂聲。
“啪!”
屋內眾人的動作不由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