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離婚登記是在二樓,結婚登記是在一樓,路人透過敞著的大門,可以看到排著隊的一對對新人臉上堆滿幸福的笑容。
他們穿過別人的歡愉,來到了大路上。
“夏至,我送你回去?!?
夏至聽到男人的叫聲在身后傳來,她故意不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她還以為他今天啞巴了,原來他還會說話。
婚姻登記處門外就是公交站,但夏至沒有停下來,繼續往前走。她不斷地走,直到走過了兩個路口,拐了一個彎,直到走得足夠遠,直到感到安全為止——他應該看不見她了吧……
這個念頭一涌上來,她就馬上罵自己,他當然看不見她啊,他肯定早就看不見她了,他沒得到她的回應后,絕對馬上就扭頭走向停車場了。
她難道還以為他會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發呆嗎?
他們離婚了,她和他再無關系。
夏至的心整個輕了一下,她張開左手虎口,拇指和另外四指各頂住一邊嘴角,往上壓了壓。
她停在路邊一間服裝店的櫥窗前,看著櫥窗玻璃反射著自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想讓自己高興起來,明明這是她提出的離婚,她終于如愿以償了,為什么她卻覺得心里這樣空呢?
“美女,要進來試一下嗎?”服裝店的店員推開了門,半探出身子看著她。
她像是考試作弊被監考老師現場抓包的小學生,慌慌張張地搖了搖頭,壓低下巴匆匆跑開。
這一跑起來她就不想停下了。鼻子里的酸意從鼻腔往天靈蓋上直沖,她得靠著肺部的擴張,把更多的空氣吸進去,把那股酸意頂下去。
她跑過一對正在吵架的母子,孩子大概十歲,他大聲地埋怨著母親害他被老師批評;
她跑過一個跨在電動車上正戴著頭盔的外賣員,他臉上混合著焦灼與疲憊;
她跑過一個冒著蔥香的煎餅果子攤檔,小販拿鐵鏟一邊攤著面團,一邊用余光掃著街道,預防城管的出現……
每個人都過得這樣滿地雞毛,但也都努力堅持著生活。正午的太陽光芒萬丈,照在所有人身上,也照在夏至身上。然而她還是冷,明明她也很努力,和所有人一樣努力。
她真的已經很認真了,她從小就是那種很老實很本分的孩子,她從不投機取巧,從不說謊,從不偷懶,她要的也不多,她只想細水長流。
她低微得讓自己心疼,卻為什么還是不幸福?
她慢慢停下了腳步,她跑得兩腳發麻,胸膛急劇起伏著,差點換不過氣來。
她背靠在路邊一棵芒果樹的樹干上。在楠洲這樣的南方城市,芒果樹是最常見的綠化樹。
她口鼻并用吸著氣,無視路人或淡漠或好奇或關切的眼光。
抬頭仰望兩邊夾著馬路的高樓,一座座像中藥房里加大加長版的百子柜,每個格子都代表著一個人奮斗不息的過往,它們只是裝點著這個城市繁華的其中一朵浮萍。
夏至也一樣。她用了十年的時間,在以繁榮聞名全國的楠洲生根。她曾經以為她擁有了那些高樓里的其中一個格子,她就有了家,原來還是不能夠的。
她還是缺一雙能抱住她的手。
兩年婚姻,一紙離書。十年蹉跎,孑然一身。
她最好的年華,從十年前——2006年那個炎熱的夏天開始有了不一樣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