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招。
自李湞入獄之后,程伶兒的心便沒有一刻安靜過,雖然她和蕭良一樣不過是受人之命,但蕭良與李湞更多的是責任,而自己與李湞除此之外還多了一樣東西,親情。
雖然與李湞相處的日子不過才區區五年,兩人見面的時間卻還要短一些,但女人的感情天生就比男人更復雜,也更容易付出。
程伶兒與李湞之間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而只是純粹的姐弟情誼,這也注定了她勢必會付出得更多。
“娘子,前陣子李府尹交代娘子送出的密信想來也該到長安了,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月兒自幼便跟著程伶兒,兩人之間早已養成了一種特殊的默契。
正如現在,程伶兒只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月兒便立刻知道其心中所想,心中所憂。
程伶兒聞言輕輕點了點頭,道“無奈江陵距離長安路途遙遠,即便到了長安也只怕遠水難解近渴!”
“娘子這便多慮了,李府尹既然說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那么就定然萬無一失,何況還有蕭良那根木頭,再不成還有王婆,娘子不過是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再怎么操心也只于事無補的!”月兒開口勸道,這幾日來月兒的這番話不知重復了多少遍,但程伶兒卻依舊整日愁眉不展,短短幾日的功夫,整個人看上去似乎消瘦了許多。
“唉,總之我該做的都做了,若還不能救他一命的話,我”
“娘子切莫胡言亂語,少郎君定會相安無事的!”月兒直接打斷了程伶兒的話,言語之間焦急之色盡顯。
與此同時,長安城外。
自武宗廢佛之后,天下寺廟毀損大半,如眼前這樣的小廟更是首當其沖,雖然宣宗繼位后正在著力于恢復部分寺廟,但如這種只有區區一間正堂的廟宇也只能淪落于徹底廢棄的下場。
透過門額上那張滿布灰塵的牌匾可以依稀辨認出“觀音閣”三個字,堂內那座觀音法像已經殘破不堪,除了一張三條腿的供案之外便再無其他。
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緩步而入,這是他這個月來第二次來這里了,事實上他每個月都會來這里兩次,而這個習慣他整整保持了五年。
少年徑直繞道觀音像后側,而后吃力地將石像挪開寸許,但就在此時少年眼前一亮,一封蠟封完好的信箋赫然入目。
這是少年五年來第一次沒有空手而歸,他的臉上略帶興奮,但更多的卻是不安。
發現信箋后少年并沒有立刻去拿,而是快步跑到堂外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番后方才重新進入正堂。
少年小心翼翼地將信箋揣入懷中,而后將觀音像挪回原位,這才狂奔著順著原路返回。
大明宮,含涼殿。
七月的長安雖與江陵府那般的潮熱悶濕截然不同,但燥熱的暑氣卻更讓人心中煩躁不安。
但這只是相對于尋常百姓家而言,若說整座長安城最涼爽的地方,那便要數這座含涼殿了。
含涼殿依水而建,并引水環繞殿周四壁,最后以水力推動一臺巨大的竹扇,水激扇車,人處其中風獵衣襟,四隅積水簾飛灑,涼風習習,將外面的暑氣盡數消去。
此時在含涼殿內,一名身形略顯瘦削的中年男子安坐于胡床之上,其身著黃袍衫,頭戴翼善冠,腰系九環帶,足蹬六合靴,正手捧一冊“貞觀政要”仔細翻閱,頜下一縷青須隨著竹扇吹出的清風微微擺動。
而此人便是當今天子,李忱。
大器晚成這四個字用在其身毫不為過,是褒獎,也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責任。
李忱看得仔細,以至于連門外進來的一名宦官都毫無察覺,而那宦官雖一臉的焦急之色,卻也不敢唐突驚擾,只靜靜地立在一側垂首不語。
宦官姓王,名歸長,字翰青,官居內侍監,為內廷宦官之首,時年不過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