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回紇大營之內明亮的火光逐漸黯淡了下來,比李湞預計的時間還要短上一些,顯然回紇人反應之快已超出了事先的預料,而此時骨朵達與高駢二人卻依舊還是未見歸來,這無疑讓李湞原本就擔憂的一顆心變得更加焦慮不安。
“怎么還沒回來!”嚴恒在李湞身后不安地踱著步子,此時鄭畋也跑到城頭努力張望著遠方,眼前這漆黑的夜色如同一頭遠古荒獸的巨口,吞噬著所有人的希望。
“要不要我出去看看?”嚴恒緊接著對李湞說道。
“不行!不管他們能不能回來,我們都不能再有人出去了!”還不待李湞說話,鄭畋當即語氣嚴厲地反駁道。
“臺文兄說得不錯,不管怎樣,他們能回來的話始終會回來,回不來的話”
李湞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不忍、也不敢再說下去。
說罷之后,李湞再度將目光投向城外。
夜風寒涼,涼意徹骨,前所未有的絕望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難道我真的錯了嗎?”李湞獨立城頭喃喃自語,目光微沉,深邃而不起任何波瀾。
夜色如故,入眼之處唯有無邊的黑暗,看上去讓人恐懼而絕望,唯有城頭那道清瘦的身影,在夜中好似一盞明燈般照耀著前方,和后方。
青色的綸巾隨風飄動,好似一只翩然而起的青色蝴蝶,衣袂翻飛、袍衫輕動,宛如一尊屹立了千萬年的雕塑,不屈不撓、不移不倒。
突然,遠方的黑暗中隱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便只見一尊鐵塔般的男人策馬狂奔而來。
“老骨!”鄭畋見狀頓時驚呼一聲,而后馬上轉至一側對著城下的人大聲吼道“開城門!”
骨朵達的臉上依舊掛著自信的笑,似乎那抹笑就從未自其臉上消失過,緊接著在其身后則是一名手握長槊的魁偉男子,鐵甲依舊,雄心未寒,高駢肆意不羈的笑在城外驟然響起,“哈哈哈!這一丈打得痛快!”
逐漸地,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一一在李湞、在所有人的面前出現。
戰馬嘶鳴、鐵甲鏗鏘,唯有那面血色戰旗屹立不倒;熱血冷弓、長槊短歌,唯有那顆熾血忠心亙古不滅!
兩隊精騎合二為一如同一支所向披靡的鐵箭,穿透黑暗、穿過一切回到了它本應該回來的地方。
看到這里,李湞的雙目微微濕潤,反倒是一旁的嚴恒望著城下策馬狂奔而來的眾兄弟咧嘴癡笑,只是那張憨憨的臉上分明掛著兩行熾熱的淚。
吱吖吖
隨著一道沉悶而難聽的聲音響起,井陘城并不算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然而這卻是所有人聽到過的最美妙的聲音,因為這代表著生和希望。
“哈哈哈,老骨,這次某比你殺得更多一些!”
人還未至,聲已入耳,高駢并非是那種喜形于色之人,但此時此刻卻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喜悅,就連這句再尋常不過的話此番聽上去都顯得豪情萬丈。
眾人回歸城內之后,早有等候多時的百姓迎了上來,捧上一碗水,遞過一只胡餅,雖相對無語,但卻已遠勝千言。
還不待骨朵達與高駢登上城頭去見李湞,便只見李湞在嚴恒與趙婉的攙扶下走下城頭迎了過來。
“你怎么出來了?!”高駢略帶嗔怪地說道,而直到此時李湞等人方才看清楚在其右臂之上竟還帶著半支箭桿。
見李湞目光有異,高駢咧嘴一笑,道“小傷不妨事的!”
“嘿嘿,老骨,看見沒,這支箭是某幫你擋下的,以后再敢叫某小矮子的話,便讓你先還某這一箭!”高駢隨即對身旁的骨朵達笑道。
骨朵達聞言大笑“哈哈哈,俺偏要叫你小矮子,想要射俺就來吧,俺若是皺一下眉頭就不叫骨朵達!”
聞言之后,眾人不禁莞爾,同時也為眼下這悲壯凄涼的氣氛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