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鄭畋也沒想到張直方答應得竟會如此痛快,似乎其根本就沒動腦子去想這么做將會面臨怎樣的后果。
“你你可要想好了,日后你需面對的是軍法,縱是你父親也不好偏袒于你!”
在這個節骨眼上鄭畋知道自己本不該說這些,但終究還是忍不住好言提醒。
張直方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在下從軍多年又豈會不知這其中的道理,記得父親曾說過,男兒以忠義為立命之本,若我見死而不救,便是躲得過軍法,也躲不過父親的冷眼,更躲不過自己的的心!”
“既如此,那鄭某便替澤遠謝過將軍了!”鄭畋說著沖張直方頷首行禮。
“謝倒是不必了,若是要謝的話,在下還要多謝你們為我守住了井陘城!閑言少敘,我這便寫上一封書信,而后馬上派人送往定州!”
“方進不可,你若寫信的話那定州兵馬使必然有所懷疑,取你一件隨身之物足以!”
安平縣城。
臨近酉時,風遮打了個哈欠將身子斜斜靠在城門的角落處,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守軍換崗的時間,但他的臉上卻并無半分期許之色,相反臉上更多的卻是愁苦與無奈。
安平縣不比那些大地方,這里原本就是深州最為貧寒之地,甚至那些行商們寧可連夜趕去定州的義豐縣,也不愿在這安平城內歇息。
除了那些做小本生意的本地人之外,就連本城百姓都很少出城,所以原本這城守的任務對于風遮來說倒也算得是一個不錯的差事,此前風遮也一直很慶幸自己八年前的這種先見之明,因為自打三年前劉縣令上任以來,這樣白白拿錢的閑散差事若是事先不送上幾百貫銀錢的話,怕是絕對輪不到自己。
但就在前幾日的時候,劉縣令卻突然告訴自己在半個月之內交上三百貫錢,否則自己便必須讓出這個位子。
而劉縣令也為這筆錢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俸稅”。然而風遮卻始終不明白,自己守得是大唐的城,這俸祿也是自己賣命得來的,卻為何要給你縣令交稅?若沒了自己這些人為你守城,你這縣令就能做得安心?
心中雖是這般的想法,但風遮卻是打死也不敢去尋縣令理論的,否則到時沒了的便不僅僅是差事這么簡單了。
三百貫錢,這對于每個月只拿幾十文俸祿,同時又要養活一家五口人的風遮來說無異于一筆巨資,即便自己做夢都不曾夢到過這樣的一筆銀錢。
風遮扶著手中的一桿大槍緩緩蹲下身子,這槍是自己祖上傳下來的,從府兵到募兵,風遮祖上八代均是行伍出身,據說自己的高祖曾做到過統領兩千兵馬的折沖都尉,而自己手中這桿大槍便是高祖跟隨汾陽王風子儀平定安史之亂時所用兵器。
對風遮來說,這槍是根、是命、是運,更是代表著風家的無上榮耀,風家為大唐出生入死征戰沙場已有一百多年,這樣的光輝并不是每個人、每個家族都能擁有的。
雖然不爭氣地只做了一個小小的城守,但這卻并不影響風遮心中埋藏著的那絲熾熱,鐵馬金戈、縱橫沙場,這是風遮的夢、的魂。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夢,一個關于英雄的夢,風遮的英雄便是自己的高祖,但此時此刻風遮望著自己手中的大槍,心中的那個關于英雄的夢正在緩緩破碎。
風遮今年已是四十歲了,在軍中以自己目前所處的位置,這樣的年齡已是基本已經不會再有什么建功立業的機會了,所以風遮唯一希望的便是能夠繼續站在這里,繼續為安平百姓守著這道城門,也繼續以自己微薄的俸祿贍養老母,而后將自己手中的這桿大槍親手交給兒子。
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去考慮自己放下這桿大槍后將去做什么,風遮不知道,不敢想。
“風風隊正前前面”
正在此時,風遮的沉思被一聲戰戰兢兢的喊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