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何人來見,一律偏廳候著!”李湞怒聲呵斥道,而后又對鄭畋說道“煩勞臺文兄代我應付一二,便說這廂有要客來訪!”
鄭畋聞言心領神會,趕忙應聲稱喏,而后轉身離去。
楊如秋的臉上依然一如方才,不卑不亢,波瀾不驚,反倒是張翰的神色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僅僅是方才來的這些官員,無論文官還是武將,哪一個都要比自己官階大上不少,但在李湞這里卻被統統趕到了偏廳避而不見。
“楊副使,李,李將軍真真的只是行軍司馬么?”趁李湞不注意時,張翰湊到楊如秋身旁低聲問道。
“怎么,張副使以為呢?”楊如秋反問,略顯詫異。
此時卻只見李湞稍稍一探身,沖張翰笑道“敢問張副使是幾品官職?”
張翰聞言后頓時一愣,而后額頭瞬間滲出細密的汗珠,隨后苦笑一聲道“在下職事官階從八品,散官官階乃是正七品的宣德郎。”
“哦,若我沒記錯的話,宣德郎是正七品下吧!”李湞重新將身子靠在憑幾上,臉上漾著的笑,如沐春風。
“李司馬所言不錯,確是正七品下階!”雖然張翰并不相信李湞真的會不知道,但還是如實答道。
“哦,不知張副使那銀魚袋”李湞指了指張翰腰間的蹀躞帶。
張翰聞言不無得意地答道“在下乃是開成元年殿試二甲,文宗皇帝陛下所賜!”
“開成元年”李湞想了想后,又問“那便是十一年前了?”
“正是!”張翰答道。
作為當年殿試二甲,一直以來張翰都以此為榮,也因此對那些非科舉出身的官員多有鄙夷之意。
學高,說話行事自然也便張狂些。
“哦,十一年了,敢問張副使怎么還是個從八品的節度副使?這其中可有何隱情?”李湞面帶訝異之色,探身問道。
看上去似乎并無取笑之態,聽上去卻盡是嘲諷之意。、
嚴恒與高駢二人聞言頓時縱聲大笑。
笑得毫無顧忌,笑得喪心病狂。
張翰原本已稍稍恢復正常的臉色瞬間變得赤紅無比,正欲說話,卻只見李湞絲毫不給其辯駁之機,緊接著說道“不打緊,不打緊,敢問張副使此行所為何事?”
話音方落,便只聽門外劉關又道“將軍,左廂兵馬使李將軍與方進將軍來了!”
不等張翰答話,李湞起身笑道“二位副使還請暫且歇息,這二位在下可不能再趕去偏廳了!”
“李將軍還請自便!”楊如秋趕忙躬身說道。
張翰接連被堵了幾句話,雖心有不甘,但面對李茂勛欲張直方二人自忖不敢造次,只得連連稱是,只是此時的態度已然沒了方才的傲然之色。
楊如秋還好些,至少已是說明來意,而李湞看上去也無明顯拒絕之意,但張翰便比較憋屈了,自己被冷落了許久不說,就連來意都不曾說清楚,顯然這與王元逵所交代的任務相去甚遠。
直到此時,張翰方才有些后悔,原本以為這李湞不過就是靠著門蔭入仕的紈绔,與長安城里那些不學無術的官宦子弟一般無二,即便是那些所謂的軍功,也不過是由旁人代勞而已。
但僅僅從方才的那番話、那些細枝末葉的一舉一動來看,若無一雙獨到的慧眼,若無一顆洞悉人情世事的心,是斷然無法做到的。
張翰雖不敢自詡學貫五車、經綸滿腹,但也是進士二甲出身,是經過了文宗皇帝殿試后的博學良才,只是境遇不佳方才在藩鎮中謀得一官半職。
但就在面對李湞的時候,張翰心底竟莫名地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是自卑,是恐懼,亦或是懊悔,張翰說不清,他只知道自己從一踏入這個門檻便已被那個少年人看得清清楚楚。
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在這個少年面前竟部變成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