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輕啟,緩步入內。
李忱的身子似乎永遠都是那么一副看似慵懶的姿勢,斜倚憑幾,屈膝半臥。
手中拿著的似乎也永遠是微微污損些,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半卷《貞觀政要》。
王歸長也依舊地靜靜佇立在旁,似乎永不知疲倦。
“臣幽州行軍司馬李湞,拜見陛下!”
李湞躬身行禮,言語中帶著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李忱沒有說話,更沒有去看李湞一眼,唯有王歸長在旁不斷地向李湞使著晦暗不明的眼色。
李忱不應,李湞未起。
“大家,青鸞到了”
盡管王歸長知道李忱知道,但還是裝作其不知道那樣提醒道。
李忱聞言瞪了王歸長一眼。
緊接著又捎帶著瞪了李湞一眼。
但因李湞躬身未起,所以并未看見。
“哼!”李忱冷哼一聲,道“朕知道你為何而來!你若為此,便回去吧!”
“臣知陛下因何惱怒,若真為此,臣愿受罰!”
李湞依舊未起身。
“你知道!”
李忱厲合一聲,將手中書卷摔落在地。
李湞終于明白那卷《貞觀政要》為何有些污損。
“朕真是生養了個好兒子!”李忱冷笑。
李湞輕笑“陛下只是生了臣而已”
“大皇子”王歸長在旁聽得不由冷汗頓出。
“放肆!”李忱暴怒,一把將面前幾案掀翻,湯盞筆墨散落在殿下,滿目狼藉。
王歸長從未見過李忱如此,平日里那個沉著冷靜、一切了然于胸的大唐天子形象,在這一刻喪失殆盡。
更像是一位教子不成的暴躁父親。
“大家息怒!”王歸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睛卻望著李湞,眼神帶著些嗔怪之色。
出言之后,李湞似乎也覺察到了自己的失言,將身子壓得更低了些,但依舊一言不發。
只見李忱幾步走至李湞面前,怒聲叱道“看來朕是對你太過縱容,才讓你如此不知孝悌,莫要拿朕的虧欠,來當做你恣意妄行的資本!”
李湞不語,因他不知該說什么,一言既出,便再無挽回之機。
激起了皇帝老爹的怒火,所以自己最好還是保持沉默。
“你以為在幽州立了幾件功勞便能在這里與朕口出狂言?朕還未老眼昏聵,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朕!”
李忱在殿下負手來回踱著步子。
“即便朕真有那么一天,也輪不到你!”
王歸長聞言一愣,而后趕忙說道“大家息怒,大皇子尚且年幼”
“年幼個屁!也只有你這老貨還敢說他年幼!”說著,只見李忱伸手指著李湞,沖王歸長說道“除了模樣生得嫩了些,他這腦袋里裝的東西不比朝中哪一個臣子少,栽在他身上的人還少?”
“呃”李湞欲言。
“呃個屁!”李忱懟了回去。
“臣的確是個孩子!”李湞自顧說道。
李忱聞言怒目而視,王歸長卻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對對,的確是個孩子!”
李湞知道,自己的失言顯然觸動了皇帝老爹心中的那根紅線,而讓皇帝老爹暴怒,于自己來說實非明智之舉。
更何況,自己接下來所說的事情,絕不是在這種氣氛下能夠談得妥的。
見李忱瞪著自己,李湞躬身說道“兒臣,知錯了!”
聞言之后,李忱冷笑一聲,道“方才頂撞朕時的氣概哪里去了?哼,你無錯,是朕有錯,錯在朕就不該將你生下來!”
“可您還是生了!”李湞卻是笑道。
李忱聞言抬腿便是一腳,正踢在了李湞屁股上。
李湞揉了揉并不怎么疼的屁股,道“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