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湞笑了笑,沒有說話。
即便是現在,他也不曾去看一眼丌元實對面的丘腰上究竟有什么。
因為這一幕,始終在自己的計劃之內。
因為這一切,依舊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倒是丌元實冷笑一聲,沖著自己對面大聲說道“高將軍,許久不見,何時成了黠戛斯的人?!”
高駢原本為右神策軍都虞候,所以二人熟識并不稀奇,不過高駢雖并非歸丌元實下屬,但若論官職,丌元實要比其大得多。
而在丌元實對面丘腰上的,正是高駢。
不過,卻不止高駢一人,而是整整千騎。
顯然高駢已在此等了許久,甚至整個土丘南側的積雪都已被打掃得干干凈凈。
掣弩待發之間,千余支鐵鏃散發著森寒的光芒,只待一聲令下,丌元實便將血濺當場。
高駢立于馬上,手中長槊一橫,厲聲應道“倘若朝廷需要,高某可以成為任何人!”
言罷之后,高駢向前揮了揮手,頓時千騎行進,在距離丌元實百步時再度停了下來。
這個距離能讓丌元實看得更清楚些,但由于仍未到丘頂,所以在土丘另一面的神策軍鐵騎依舊只能看到李湞、李漠和丌元實三人的身影,對于即將到來的這場殺戮一無所知。
李漠明白兄長將要做什么,此時再也抑制不住地吼道“他們都是大唐的士兵,你怎下得如此殺手?!!”
“哈哈哈……”丌元實仰天大笑,“你這個兄長遠比你想象中要狠毒得多!”
李湞卻依舊沒有回應的意思,而是望著自己腳下的那些神策鐵騎,對高駢說道“高將軍可準備好了?”
高駢面無表情,應道“只待將軍下令!”
李湞點了點頭,終于轉過身子,望著丌元實和李漠沉默良久。
“阿兄!”李漠的眼眶有些濕潤,因為在他看來,那些都是大唐的士兵。
既為同袍,豈有相殺之理?!
但……
“殺!”
李湞終于說出了那個字,即便自己再不情愿,即便自己再心痛,也必須要這么做,因為他不確定在這些人中,有多少還忠于這個大唐,又有多少只忠于仇士良。
而一旦這其中有哪怕一個人逃脫,也終將會令自己籌謀已久的計劃毀于一旦。
到了那時,將會是整個大唐的災難。
欲得,必有所失。
而高駢同樣沒有絲毫將欲殺敵的興奮,有的只是一臉的深沉,和無奈。
令既出,必踐行。
只見高駢挺槊而起,四尺槊鋒遙指前方,口中斷喝一聲。
“殺!”
瞬間,馬蹄聲大如雷,三千鐵騎分為三路,分別自丘頂和東西兩側奔騰而出。
兩百神策精騎只見土丘憑空升騰起三道雪幕,繼而便是雷聲滾滾而來。
如此突如其來的一幕,若換做旁人怕是早已肝膽俱裂、亡命奔逃,但他們是神策軍,是大唐帝國最精銳的軍隊之一,他們的前輩來自西北邊軍,同樣也繼承了西北邊軍的無畏和勇武。
只在雷聲傳來的一霎那,兩百精騎便已明白發生了什么,因為這是他們無比熟悉的聲音,因為這是只有在騎兵沖鋒時才會發出的馬蹄聲。
驚天動地,摧枯拉朽。
這是將會摧毀一切的強大力量。
面對危機,兩名并不熟識的禁軍旅率只對視了一眼,而后竟是異口同聲吼道“結陣,迎敵!”
丘頂之上,李漠眼睛通紅,發狠似地罵道“這些蠢貨竟要迎戰!”
“神策軍的兵從來都不會逃跑!”
一旁的高駢喃喃說道,他的眼睛噙著淚,盡管心中不忍,但他還是執行著李湞的命令。
“神策軍從沒出過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