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的混亂之后,終是有人想起了后方箭手。
但,箭雖在弦,卻再也沒了六十步的機會。
玄甲鐵騎迅疾如風,轉瞬之間便已殺至跟前,區區箭手再也擋不住橫掃而來的長槊和戰馬的鐵蹄,只得四散后撤。
而箭陣大亂直接導致身后的槊兵面對并非敵人,而是回沖而來的箭手。
自此,唯一能夠對鐵騎構成威脅的槊陣也隨之崩潰。
只幾個來回之后,玄甲鐵騎已將神策軍的陣型徹底打亂,短時間內再也無法構成有效反擊。
另一方面,又因玄武門東側北海池的阻擋,這便使得數萬神策軍不得不全部收攏一處。
無疑,收攏兵力之后的神策軍看上去擁有萬夫莫擋的聲勢。
然而這樣的陣型一旦被打亂,那么造成的便是無可收拾災難性的局面。
若放在平日,仇士良斷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但仇士良做夢都不會料到玄武門守軍竟還敢主動出城反擊,不僅如此,無論這從天而降的玄甲鐵騎,還是勇猛無匹的陌刀陣,都讓仇士良更加措手不及。
終于,玄甲鐵騎停止了繼續沖殺,迅速讓出了一條通道。
而在通道的另一頭,則是早已嚴陣以待的陌刀陣。
“殺!”
數百手持陌刀的玄甲步軍齊齊發出一聲怒吼。
其聲震天,其勢如虹。
緊接著,由三百逾玄甲士兵組成的陌刀軍陣就這么齊頭并進而來,因陌刀沉重,所以行進速度并不快,但每前進一步,都卷積著無可披靡的狂暴殺意。
如同一堵行進著的城墻,摧毀著前方阻擋著的一切。
而李漠,便在其中。
身長八尺的魁梧少年此時看上去格外耀眼,周身緊繃著的肌肉將一身略顯局促的鎧甲撐得幾欲爆裂,唯有手中揚起的陌刀,始終散發著凌厲而又讓人絕望的熠熠寒光。
仇士良被極度收攏的神策軍士兵緊緊圍在中央,雖退不得,但卻又足夠安全。
而此時的仇士良心中所想的卻并非是如何逃離,而是這些手持陌刀的士兵究竟從何而來。
陌刀,作為大唐軍隊戰場上的絕對殺器,曾經令無數敵人肝膽俱裂,幾乎擁有著不敗的輝煌戰績。
但自安史叛亂之后大唐國力衰微,兵員素質也不復初唐時的鼎盛,而陌刀對于士兵的要求極高,雖不說萬里挑一,但百里挑一總是不為過的。
同時陌刀造價百貫以上,而一把橫刀才不過兩貫錢,一匹上好的戰馬也不過一百貫錢,如此巨額,足以在京城購置一處宅院。
以此時大唐國力是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的,所以包括各地藩鎮在內,陌刀的身影已近乎絕跡。
而此時眼前的這些陌刀兵,不僅刀法嫻熟,對陣臨敵更是不見半點慌亂,絕非臨時湊數之用,倒更像是習練多年的百戰老兵。
想到此處,仇士良心中不得不泛起一絲寒意。
顯然,陌刀這種作為大唐絕對禁止民間私有的武器,而各藩鎮乃至兩衙禁軍都無力裝備的重要兵器,同時又能夠在自己完全不曾察覺的情況下訓練出如此強悍的士兵。
能做到這一切的便只有一個人。
皇帝李忱。
也只有李忱才能做到這一切。
仇士良的內心第一次感覺到了瀕臨死亡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