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多莫句穹窿訴,只為愁多謫卻仙”
陪著父親前來拜年的表小姐細細品著韓琦仲的詩文,沉吟再三,哪怕其間寫盡的只是一個愁字,但是聯想到韓琦仲在戚家的尷尬處境,終落了一個極好的評價。而此時,知府的小女兒卻也笑著念出了詹淑娟的和詩,亦是覺得這兩首詩一前一后,相映成輝,自有妙處,連帶著對臺上的才子佳人也有了更大的期待。
這出戲,并不似當年的《憐香伴》那般,反倒是一出才子佳人戲。這種戲碼,在官紳階級尤為受眾,其關鍵還是在于那代入感上面,無論是讀書人對才貌雙全的伴侶的期待,還是官紳家的女眷所向往著的能夠與才子共度余生的美好幻想。這就好像是普通市井百姓更喜歡看諸如《賣油郎獨占花魁》之類的戲碼,是一樣的道理。
臺上,韓琦仲和詹淑娟已經被臺下的小姐們腦補成了天造地設的一對。隨后,那風箏被戚家的仆人討回,韓琦仲甚是欣喜,更是在后面再寫了一首有著傾慕佳人、愿得一見成分的詩篇,拿去放了,豈料結果卻落到了詹家東院那長女詹愛娟的手里面……
戲名《風箏誤》,這風箏,是將這出戲的四個最主要人物——韓琦仲、戚友先、詹淑娟、詹愛娟四人聯系在一起的線索,而接連的誤會則讓整出戲變得跌宕起伏,情節百轉。
臺上的人、臺下的人,無不沉浸在故事之中。倒是視角最佳的一桌,且有著李漁作陪的主桌上,知府對此卻興致缺缺,無非是家中女眷歡喜,再烘托下年節喜慶的氣氛。至于他自己,對于這個才華橫溢的劇作者反倒是更有些興趣。
“……人臣之善行樂者,莫過于唐之郭子儀;而不善行樂者,則莫如李廣。子儀既拜汾陽王,志愿已足,不復他求,故能極欲窮奢,備享人臣之福;李廣則恥不如人,必欲封侯而后已,是以獨當單于,卒致失道后期而自剄。故善行樂者,必先知足。或云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不辱不殆,至樂在其中矣。”
陪坐在知府以及幾個知府的親戚男賓之間,李漁面露謙卑,娓娓道來。
這知府,姓祖名龍,是去歲到此上任的。杭州乃是大邑,本當有一番作為,不過這祖龍乃是錦州祖家的子弟,貢士出身,在清初祖家那一眾督撫大帥的高官顯宦之中,也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平日里心中有所期寄,也知根腳大有不及,且還是個文官,能到如今這般已屬不易。此刻聽了李漁的這一番及時行樂的人生觀,倒也聽得進去。
“好一個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不辱不殆,至樂在其中矣。”
祖龍拊掌而贊,幾個男賓也大多是他這般出身,如今也遠不及他,亦是隨聲附和了一番。
這一年多,李漁借著戲劇與官府中人打上了交道,除了戲劇絕妙,李漁本人談吐不俗,說享樂、談女人、聊文章,都能說得上來。尤其是其人沒有其他才子那般的傲氣,對這些文采遠不及他的官員們也能盡心逢迎,很是得到了一些官員的青睞。
與李漁,祖龍已經不是第一次暢談了。去年剛剛赴任,前任知府張奇逢便在為他接風的宴會上請了李漁過來打秋風,可謂是相談甚歡。隨后的幾個月里,幾次會面,皆是如此,聊到盡興處,更是大有知己之感。就這樣,聊著聊著,聊到了些公事上面也不怎么避諱著這個開戲班子的讀書人。
“聽說,福建和廣東那邊的局勢很緊張啊,上次聽三伯說起,八旗的貴人們很不開心,多有罵靖南王爺和金帥的。”
“誰說不是呢。”
幾人相談,無非是從通過那些親戚們七拐八拐的得到了內情。倒是祖龍,居其位,反倒是更清楚一些“其實啊,這事情也不奇怪。金帥那邊八旗軍能戰,可是福建的綠營可都是被人家打了幾次全軍覆沒的,估計看了海寇的旗幟腿都要抖三抖的。而那靖南王爺,呵呵,耿繼茂那小子終究還是個嬌生慣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