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所言,何其謬也。”
趙勝剛為燕王喜分析了天下局勢,將昭的虎狼之心說得透徹,方才將姬喜說得連連點頭,眼看或許要事成,就聽甘茂大笑不止,出口諷刺。
“哼,還請甘相教我。”趙勝對這個以一張口舌促成連橫,欲要置趙于死地的大昭外相自然沒有什么好臉色。
甘茂不以為忤,先對燕王恭敬行禮,久久不起,直到燕王大笑示意,才直起身子。
趙勝心里就是一咯噔,方才自己急于勸阻燕王勿要聽信讒言,禮數并未周全,燕王喜又一貫注重自身權威。如此一來,還未開始辯駁,自己就先輸了一陣。
“謝燕王。”甘茂不急不緩,長袖擺蕩,盡顯名士風流,“外臣就接著平原君所說了。平原君說燕國有四塞之險,不虞外敵之攻,只需背靠山河積蓄實力,結交友邦,便足以爭霸,這話不錯。
然而燕國蓄勢百年,終歸不得南下,何也?蓋因齊趙之強也。
平原君說昭為虎狼,妄圖謀燕,不可約盟。然而昭國距燕,有數千里之遙。自古以來,未聞有千里用兵可以得利的。即便大昭果然伐燕,占據燕國數城,但也只得飛地而已,如何能守?
大昭用兵于燕,今日起兵,三個月才能到燕國邊境,而趙國用兵,五日內即可兵臨薊城。齊國用兵,十日便可。
故而燕國的外敵,從來就不在于昭,而在于齊趙。
自趙武靈王以來,趙國從未停止過對燕國的征伐,今日為昭國所得的城池,明日就從燕國手上補充。燕王可記得,代郡被割,至今未見趙人歸還。”
趙勝見燕王喜面露憤然,心下一驚,未及開口,卻見甘茂根本不給他插嘴機會,繼續道“至于齊國,燕齊兩國百年死仇根本不必多說,只說數年前借著子之之亂,一路北上占據燕都不還,險些滅燕的,可不是昭國!”
眼看燕王又被說動,趙勝忙道“代郡一事,勝可代我王做主,只待燕趙兩國約盟后必定歸還。”
燕王面色還未轉喜,甘茂又大笑出聲,譏諷不已“代趙王做主?不知平原君此番出使,趙王可有假君節杖?”趙勝此來本就是偷跑的,哪兒來的王使節杖?趙勝自然不能答。
甘茂見平原君囁喏不能言,又逼問道“既無節杖,那可有趙王用印的國書?”
趙勝冷汗淋漓,甘茂冷哼一聲,言辭愈發咄咄逼人“節杖未曾見,蓋印國書也沒有,就憑平原君的金口一開,就能定了代郡歸屬?”
平原君被連連迫問得無言以對,知道自己急切間為了顯示誠意,卻準備不足,犯了一個大錯,被甘茂抓住了話柄。
甘茂不再理會幾乎已經無法翻盤的平原君,對著燕王又是一禮,他要乘勝追擊,對此事蓋棺定論了“趙國之所以近些年無力伐燕,除了大王振奮,內平亂臣,外抗強齊以外,更是因為昭王伐趙,以至于趙國無力東顧。
且不說口頭所言當不得真,大王今日若是為了平原君的口頭之言而背棄昭國,若趙王不認還代郡之事,大王又能對不再有昭國掣肘,且有魏齊結盟的趙國如何呢?
就算平原君當真言出法隨,趙王事后追認,真的還了代郡,又能如何?今日還土,以解了燃眉之急,明日就不能卷土重來嗎?
到時大昭因為王上救趙之事不愿相助,齊國又必定會落井下石,大燕立時便是滅頂之災!愿大王思之,察之。”
太子丹見平原君張口不能言,心中焦急,正要勸說,卻見自覺心中難得清明的燕王喜大手一揮“寡人心意已決,待明年開春,舉兵伐齊,與楚王共會臨淄城。”
殿上眾人,或憤慨如太子丹,或頹唐如平原君,或滿意如甘茂,終不能再改變燕王的心意了。
出了殿,太子丹叫住了步履匆匆的趙勝“先生這就要棄燕國不顧了嗎?”
趙勝滿臉羞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