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政二十五年七月。
因韓王安身死而同仇敵愾的韓人拼死守城,卻絲毫未能阻擋怒火沖天的昭軍。晝夜攻城不過三日,隨著孟賁先登而上,新鄭再次被攻破。
為了懲戒韓人的反叛以及守城之堅,昭軍入城后大屠十日,新鄭十萬余軍民除少數提前逃跑之外,無人幸存。
在昭王暗示下行此獸行的大將白起,被列國仁人志士冠以“人屠”之名,深深仇視,即便在昭國國內也對其多有非議。
而僭主韓非則被生擒后送往咸陽,等待明正典刑。
韓非入城之時,咸陽昭人只是默默遠觀,沒有憤怒的污言穢語,也沒有任何抱怨。
對這位法家大才,昭人觀感復雜。
畢竟是曾被寄予厚望,以為商君第二的大才,韓非入昭時的盛況直接仍留在咸陽人的記憶中。
雖其人叛昭而立,卻也是忠誠于故國,昭人分不清韓非是忠是奸,指責之語便也無從出口。
更何況,韓非還是教出了那位“賢公子”的王長子之師,單憑這個,昭人就永遠會念他一份好。
于是韓非便默默從當初入城所走的東門沿著同一條路進了王宮。
只有輜車換成了囚車。
進宮之后,據說王上與韓非密談數個時辰,至于兩人說了些什么,旁人就無從得知了。
隨后,作為韓國都城40年的新鄭,被徹底隳滅,一磚一瓦都未能留存,被完全從地圖上抹去了。
此舉更是引起天下人側目。
春秋戰國以來,滅國奪城之事多有,但奪城之后的勝利者,頂多只是劫掠甚或是屠殺,從未有過這般徹底隳滅名城的舉動。
天下人關注的焦點都在別處,只有扶蘇的關切點在韓非一人身上。
正在視察西魏土地的扶蘇得到老師被捕入京的消息后,將政務全權委托百里俜代理,只帶著少量侍衛星夜飛馳回咸陽,希望能保住韓非的性命。
幸而因為以工代賑,扶蘇指揮著大量流民將西魏的道路進行了大規模修整,這才在韓非問斬之期前,及時趕回了咸陽。
來不及更換衣物,風塵仆仆的扶蘇穿戴著一身甲胄就進了宮門,直奔建章宮而去。
然而到了建章宮前,卻被人擋了下來。
來人只帶了兩個字“不見”。
這當然是始皇的意思。
扶蘇扶劍而立,神色不善。
替王上傳話的年輕中書郎愈發冷汗淋漓,彎下的腰更是不敢直起。
深受寵信的蒙毅離職,與公子一向交好的王離也被借故支開,王上讓他這個根基不深,又與公子從未有過交往的人來傳話,目的在何處?
一想到這個,馬先就感到眼前灰暗。
若是王離在此,依著與公子的關系,說不定就違令放了扶蘇進去了,到時候因為其大父的關系,王上也未必會拿他如何。
可自己呢?
放公子進去是萬萬不敢的,事后王上追責,自個兒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可就這么擋著如今聲望日隆的賢公子,也并非安全啊。
瞧瞧扶蘇公子這一身戎裝,要是一怒之下現場就把自己剁了,王上還真會為自己報仇不成?
馬先左思右想都找不到活路,兩眼發昏之際險些就要躺倒,卻被人喚醒。
抬頭一看,卻是一位面善的老者。
老者只指了指建章宮方向,并未多言。
馬先這才發覺,公子原來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卻不知已經過了多久。
先趕緊謝過老者,在對方回禮之后馬先又急匆匆轉身而走,他得趕快回報王上。
至于那位老者的身份如何,此刻心中大亂的馬先哪有功夫去深究。
只是到了殿門,馬先又是眼前一黑,公子居然沒聽他的話,越過他就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