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并不撩人。
灰暗的月牙有氣無力地掛在枝頭,再被濃密樹葉一遮擋,殘留的光線幾乎微不可察,地上厚重的落葉也不了多少反光,四周昏暗如同冥間。
如此夜晚,足夠讓夜間出行之人膽戰心驚,但對于想在夜間突襲的昭軍來說,是再好不過的。
扶蘇之所以將突襲寨子的時間定在晚上,一方面自然是因為夜色可以給進攻方很好的保護。
在這個幾乎平民百姓人人都有夜盲癥的時代,經常食不果腹的老弱盜匪更是無法在夜間視物。沒有提前的預警,讓這些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卒近了身,那可不就是一場屠殺。
為了保證剿匪的順利,更是為了長公子的人生安全,此次跟隨扶蘇來太行的,自然不是郡兵中的魏人降軍,而是昭軍的百戰老卒。
更不用提,為了此戰的萬無一失,扶蘇還找嬴頌半是懇請半是脅迫地要來了些玄鳥重騎用來備用的鐵質重甲,刮去玄鳥圖案后給先鋒老卒們披上了。
重騎的秘密只在馬鐙上,重甲并不如何保密,但嬴頌還是在扶蘇千萬次保證不會有失的情況下,才割肉般借給扶蘇兩百副備用重甲。
勢如猛虎的重甲老卒自然不是簡陋的營寨和那些老弱手中的可笑兵器能擋得住的。
除了一個被木刺割傷手掌的倒霉士卒,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攻殺和善后,除了一身汗,昭軍一點付出都沒有。
而選定在晚上發動攻勢的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達成白焯早間提出的目的。
為了達成讓盜匪主力松懈的目標,自然不能把這些用來送死的老弱一網打盡,漏網之魚還是要放的。
沒人通風報信,盜匪們怎么會知道昭軍已然“咬鉤”?
當然,盜匪們不會知道,除了要咬掉魚餌,昭軍這支剛剛浮出水面的史前巨鱷還要順著魚線把敢于釣鱷魚之人也給吞了。
除了給這些漏網魚兒夜色的保護,扶蘇還貼心地給他們留了一處未被攻打的寨門。
當然,在這處寨門不遠,幾位精擅追蹤的斥候都已在戰前就待命一旁,只等有人逃出就會遠遠綴上,查出這幫盜匪真正老窩所在。
沒了立身之所,又被大軍追絞,驚慌失措之下的匪徒能選擇的逃命之處再顯而易見不過。
雖然沒有這些被動的帶路黨,要找出匪窩所在對這些精英斥候來說也未必有多難,只是這個鬼地方,沒人愿意多呆。
扶蘇更不愿意多留。
老卒們砍瓜切菜般解決殘敵,徹底清掃寨子之后,扶蘇就帶人入駐了。
審問俘虜之類的雜務自有渴望軍功的白焯去做,扶蘇更在意的,還是趕緊找個稍微好點的茅草棚住下。
雖然是個殘破簡陋的寨子,那也要比露宿野外好一些。在野外時,因為林木茂盛,又未免被盜匪察覺,帳篷是搭不起來的。
而為了防著地面上的毒蛇攻擊,扶蘇為此“發明”了吊床神器,頗得將士喜愛,扶蘇自己卻睡得十分不適。
簡陋的茅草屋雖然擋不住蚊蟲滋擾,但倒至少可以將毒蛇之類擋在門外,而且總算能放下一張床了。
士卒們打掃安頓好房內恭敬退出后,屋中只剩自己一人的扶蘇雖然疲憊已極,但他要做第一件事卻不是倒頭大睡,而是脫衣洗漱。
林中溽熱,濕氣又重,身體出的汗久久蒸發不走,全部都粘在身上,被不透氣也不吸汗的衣物一裹,那股酸臭真讓人神清氣爽。
明知不該,扶蘇還是鬼使神差地聞了一聞脫去的內裳。
然后就半天沒緩過勁來。
草草用涼水洗漱過后,扶蘇終于得以躺在了哪兒哪兒都扎人的床上。
自問不是貪圖享樂之人,但這般苦楚還是讓打娘胎出生就沒吃過苦頭的扶蘇感覺夠嗆。
順著腿上傳來的刺痛感狠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