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騏原本只是想嚇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一下,并未真的想要如何。
他又不是真的莽夫,當眾殺一個公子,即便這人再為低賤那也是王上的子嗣,后果之重是他也承擔不起的。
然而當胡亥眼中的畏懼迅速轉化為另一種色彩之時,嬴騏野獸般的直覺立刻開始向他瘋狂示警。
面前的胡亥突然化成了那只險些撕裂嬴騏整支狩獵小隊的巨熊,再仔細看去,卻更像一條在草叢中伺機而動的毒蛇,那帶著毒液的尖牙似乎正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在嬴騏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他按在劍柄上的左手驟然緊握,將劍刃提起了半寸。
劍刃出鞘的金鳴之聲將沉浸在腦中復仇快感中的胡亥突然驚醒,眼看嬴騏如同被激怒的野獸一般怒視著自己,胡亥的陰狠表情終于蕩然無存了。
取而代之的是直面死亡的深層畏懼。
經常在心中為他人構思死亡方式的胡亥很清晰地從嬴騏的眼中看出,他是真的想要讓自己血濺當場。
這是個比自己還要瘋狂的瘋子!
如若有人拔劍刺來,你應該睜開眼,還是閉上眼?
胡亥努力睜開被汗水蟄得生疼的雙眼,即便面臨死亡威脅之時,他也要看清對方的劍要刺向何處!
“三弟住手?!?
眼中的怒火驀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嬴騏心中奇怪,這樣一個孺子怎么會給自己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古怪感受。
如今那股刺激得自己進入狂怒狀態的感覺消失,嬴騏冷笑著退后兩步,將無意中拔出的劍身緩緩推了回去,這才冷哼一聲轉身向扶蘇抱了一拳后,坐了回去。
沒有心思去管嬴騏冷哼中的鄙夷,如蒙大赦的胡亥正在全力忍住雙腿的顫抖,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聽到扶蘇的聲音也會如此感激。
不對!
胡亥等待如同鼓槌敲打耳膜般的心跳聲稍稍平復,恢復理智的他將剛剛升起了一點感激又立刻撕了個粉碎。
嬴騏方才的恐嚇,必然是得了扶蘇授意的!
扶蘇肯定是被自己的問話逼得走投無路,才會派出這條瘋狗來威脅自己,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扶蘇別無他法了。
其實,胡亥這次還真的是冤枉扶蘇了。
或者說,他還是高估自己的扶蘇心中的重要性了。
實際上對于胡亥可能的找茬,扶蘇雖然早已猜到,但并沒有安排特別的應對方式,因為根本不需要。
不過是壓制區區胡亥而已,如果連這都需要采用委派嬴騏對他進行恐嚇這樣的粗陋手段,扶蘇只會覺得自己這兩年來真是什么都沒學到。
這兩年來,尤其是這次和談以來,扶蘇學會的最重要的一項技能就是——以勢壓人。
這個勢,可以是自己的,也可以是借用他人的。
胡亥好不容易將自己發抖的雙腿安撫下來,死性不改地對扶蘇舊話重提,“不知兄長以為,座次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扶蘇嘴巴沒動,這聲音也不是他的,而是來自胡亥的身后。
隨著這句反問一同進入殿內的,還有木頭杵地的沉悶聲響。
怎么又有搗亂的!
胡亥憤怒地回頭看去,等看清來人后卻趕緊收斂了神色,躬身下拜。心中對自己方才忍住了沒有脫口而罵慶幸不已。
不止是他,在場的所有王室子弟都在扶蘇的帶領下,對來人恭謹行禮。
不是昭王,而能讓這么多王室子弟一起恭謹行禮之人,當然就是掌宗室事務的老宗正,嬴白。
莫說是幾個公子,就是王上在此,也要對老宗正恭恭敬敬。
這不止是因為宗正本身是九卿之一,屬于國家重臣,更因為這位老人是嬴氏一族的族長。
一族的族長,往往是族內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