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楚突然撤兵之前,燕軍已經穿越了遼東的天然屏障。
事實上,在得以親眼確認之前,對于海民口中的沃土,太子丹自己也有著不下于旁人的懷疑。
除了膽敢遠渡重洋(渤海灣)與朝鮮交換貨物的海民以外,沒有人能想象得到,在苦寒遼東的背后,竟然隱藏著如此一片世外桃源。
難怪箕子逃周之后再不愿回來了。相比于亂戰四起的中原王朝,遺世而獨立的朝鮮簡直是一塊上天恩賜給大燕的繁衍之地。
兌現了給燕人的承諾之后,太子丹接下來還要兌現給予匈奴人的承諾。
為了獲取冒頓的幫助,太子丹曾許諾給他一筆重金。雖然有很多人以朝鮮之戰十分輕松,匈奴人根本沒有使出多少力氣為由,勸太子丹反悔,但姬丹并不打算為了一點金錢就輕易毀棄自己的承諾。
這與太子丹本人的道德水準其實沒有多大關系,對于匈奴這樣的蠻夷,道德是不適用的,實際上,若非冒頓在那日宴會上的“表演”,太子丹本身的確有著毀棄承諾的打算。
那一夜,冒頓的狡詐和兇殘給了太子丹極為震撼的深刻印象。
不只是對他邪惡性格的畏懼,太子丹甚至對冒頓有了一些欣賞,但這樣的欣賞并不足以讓太子丹忽略對方的兇殘。
故而在幾次針對朝鮮的軍事活動中,太子丹都在有意無意地與冒頓保持一定的距離。
太子丹認為,以冒頓的陰險狡詐,當然明白自己這是在有意疏遠于他,那么以冒頓的驕傲,想必也同樣會與自己拉遠距離,僅保持一個盟友的基本尊重。
然而太子丹失算了。
冒頓的確明白太子丹的打算,然而他卻出乎意料地并未順著太子丹的意思行事,反而經常以各種借口在太子丹身邊盤桓不去。
太子丹幾乎可以確認,冒頓所為均是刻意,但他實在想不明白冒頓為何突然對自己有了興趣。
燕國已經明確要遠離列國紛爭,在遼東之外的這片桃源重新繁衍,那么對于必然要爭奪匈奴首領之位的冒頓而言,如約支付傭金之后,太子丹和他的燕國還有怎樣的利用價值呢?
難道只是因為自己做出了疏遠的態度,認為尊嚴受到侮辱的冒頓就要可以拉近嗎?
太子丹哭笑不得,這也未免太孩子氣了些?
冒頓卻沒有太子丹心中那么多想法,他此刻的心神都沉浸在了手中這桿朝鮮土著所用的骨箭之上,只將雙手放開韁繩,任由坐騎隨意走動。
幸而冒頓的坐騎機靈非常,沒有主人的操縱也知道跟著太子丹的身邊,不至于連人帶馬一起掉進河里去。
太子丹知道冒頓手中這桿箭矢的特殊之處在于它不同于燕軍箭簇的整齊形狀,這種不知從何種野獸身上取出并打磨成型的骨箭,常因為骨骼本身的特點,而帶有不規則的孔洞。
另一個特殊之處在于,某些骨箭在發射之后會在空中發出極為刺耳的尖嘯聲。
初次交鋒之時,朝鮮人發射的骨箭曾給燕軍將士帶來不小的恐慌,但等到骨箭落到身上鎧甲之后,那可憐的殺傷力就讓燕軍完全放下了心來。
骨質的箭簇即便被打磨得如何尖銳,最多也只能對裸露的,或者只有單薄毛皮覆蓋的肌膚有用,即便是對于僅身著皮甲的匈奴輕騎,能造成的傷害也實在有限。
對于這種有趣卻沒有實際效用的武器,不知為何能勾起冒頓的興趣。
太子丹越看,越覺得冒頓這個人無論是野蠻兇狠,還是對一些莫名事物感興趣的心態,似乎都有著令人感到驚奇的天真。
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的太子丹啞然失笑,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對如餓狼般兇狠狡詐的冒頓使用“天真”,這樣一個往往只會用來形容幼童的詞。
不知是否聽到了太子丹心中所想的聲音,冒頓從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