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雞鳴聲已經響了三次。
扶蘇這才略顯不舍地睜開雙眼,用了片刻時間來確定自己身處何方。
熟悉的屋頂,熟悉的被衾,還有一雙熟悉的深黑眼眸。
“良人醒了。”黑眸的主人淺笑嫣然,吐氣如蘭,將一池春水吹皺。
魏無月在婚后也一直稱自己為“扶蘇哥哥”,天下間以“良人”稱呼扶蘇的,便只有趙靈兒一人。
“醒了。”扶蘇以早起之后稍顯沙啞的嗓音回道。
清醒過來之后,扶蘇卻并未急著起身,而是攬過了趙靈兒的香肩,將她的腦袋靠在胸前,享受著晨間片刻的靜謐時光。
為趙靈兒以素手在胸前畫著不知形狀圖案的動作而感到瘙癢,扶蘇笑著抓住趙靈兒越發(fā)放肆的小手,“在畫些什么?”
“盧仙長所授的圖形之一,說是有驅邪避穢的功效。”
盧仙長?
扶蘇眉頭微皺,想起了這個自稱“略通仙術”的燕國方士,不久前其人入咸陽之時,似乎很是引起了一些圍觀。
盧仙長本名,或者說他自稱的本名是盧生,對扶蘇而言,這個名字可謂如雷貫耳。
當然,這個如雷貫耳是在后世。
關于這個盧生最著名的兩個故事自然要數(shù)“滅秦者胡”和“坑儒”。
《史記》記載,盧生借口要去海外訪仙山,出海回來后仙也沒見,仙藥也沒影,于是獻上了一本大概是自己寫的讖書,上面寫著“滅秦者,胡也”。
于是始皇就因為這么一個可笑的讖語而命大將蒙恬起兵30萬北伐匈奴,并筑造長城以為防御。
后來,盧生與侯生欺騙始皇尋求仙藥數(shù)年之后勞而無功,眼看始皇即將要識破他們的騙局,只好借口始皇求仙之心不誠而相約逃跑。
后來知道了被騙的始皇憤怒不已,下令徹查與二人有瓜葛的方士,全部下獄處死。
這一段侯、盧兩方士的私下密謀,被史記“忠實”地記錄了下來,后來成為了始皇帝暴虐無道的鐵證。
無論是“滅秦者胡”還是“坑儒”,段落中的用詞與司馬公的磅礴筆力相去甚遠,一看就知是后人為抹黑始皇帝而杜撰的偽作,智者看后多是一哂了之。
而在如今,盧生的名頭多是來自于他在燕王宮廷中的卓然地位。
燕齊之地多方士,燕王同樣也是得道成仙路線的忠實擁護者,于是得了燕王厚重賞賜的盧生便多起祥瑞,讓燕王十分開心,也讓愚民們?yōu)橹潎@不已。
此人不遠千里來到咸陽,當然是因為燕國君臣都搬去了苦寒之地,不愿吃苦的他當然想要從已經流露出些許求仙念頭的始皇這里求取高官厚祿。
遠比燕國富庶數(shù)倍的昭國宮廷,想來賞賜會更為豐厚才對。
只是從扶蘇近些日子得到的消息來看,盧仙長的求財之路似乎并不順暢。
始皇對這位在民間名氣很大的“仙長”興趣不高,因此在咸陽盤桓了多日之后仍是面君無門。
主要原因卻不是扶蘇等人的阻攔,對于這些賣狗皮膏藥的方士,扶蘇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態(tài)度,只當對方不存在而已。
阻攔著盧生上達天聽的主要阻力還是來自于同行競爭。已經在昭國宮廷占了一席之地的侯生自然不會愿意有個后來者來分一杯羹的。
扶蘇松開了趙靈兒的小手,嗤笑著坐了起來,“看來這位仙長是將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了。”
面君暫時無門,當然就把主意放到了長公子身上,盧生卻是個心思活泛的。只是難道他沒有打聽過扶蘇對于方士的無謂態(tài)度嗎?
扶蘇將“仙長”二字咬得重了些,趙靈兒當然聽出了其中的譏諷意思,申辯道,“仙長一日之間便從燕國到了咸陽,想來是有一些仙術的。”
一日之間?
扶蘇強忍著